“大而美”法案再借4萬億重塑全美產業，將如何影響美元資產
周艾琳 高雅
美國總統特朗普力推的“大而美”減稅和支出法案(下稱“‘大而美’法案”)，于當地時間4日正式由他簽署成為法律。
“大而美”法案因削減醫療保險、增加長期債務、取消清潔能源優惠政策和為富人及大企業減稅等而備受爭議。雖然美股4日休市，但該法案于當地時間1日、3日分別在美國國會參議院和眾議院以微弱優勢獲得通過后，美股標普500、納斯達克3日均創出年內新高，分別收于6279.35點和20601.1點。
貝萊德等機構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將繼續看好美元風險資產，并超配美股。此外，多家外資機構都將標普500的目標點位看多到了6500點。
相比投資者對于美股的樂觀，他們對美元、美債當前的情緒則更偏負面。“新法案的融資需求會讓市場重新聚焦美國財政赤字惡化。”渣打全球首席策略師羅伯遜(Eric Robertsen)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根據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CBO)的估算，預計到2034年，該法案將使國家債務增加4.1萬億美元，并使1180萬美國人失去醫保。
“大而美”法案的利與弊
“大而美”法案主要內容包括延長現行減稅政策、削減醫療保險和營養補助項目支出、增加軍事和邊境安全支出、取消對電動汽車和太陽能項目的政府支持等。
美國民調公司晨間咨詢(Morning Consult)最近調查結果顯示，50%的選民反對“大而美”法案，支持率則為36%。
全球經濟分析公司BCA研究地緣政治首席策略師格特欽(Matt Gertken)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該法案的通過在意料之中，因為美國必須提高國家債務上限，以避免發生技術性違約，但法案的通過加上關稅的重新實施，將增加赤字和政策不確定性，從而給債券等市場帶來短期風險。
“大而美”法案影響最深的將是美國醫療保障體系，預計未來幾年將削減約9000億美元的醫療補助支出，并逆轉拜登和奧巴馬政府時期在醫保領域的諸多進展。
首先，法案對州政府申請聯邦配套資金有了更嚴格的限制，這可能迫使各州縮減醫療補助覆蓋范圍或降低福利水平。其次，法案引入嚴格的“工作要求”條款，要求醫療補助受益人每月必須工作、參與志愿服務或接受教育至少80小時，并定期提交證明文件，否則將失去參保資格。這一條款預計最早于2027年1月生效，可能導致數百萬人失去醫療保障。
根據醫療政策研究機構KFF今年4月的民意調查，超過四分之三的美國成年人反對大幅削減醫療補助預算。密蘇里州共和黨參議員霍利(Josh Hawley)警告說，削減醫療保險以資助稅收減免，不僅在道德上站不住腳，“在政治上也是自殺式的”。
由于“大而美”法案取消了多項清潔能源優惠政策，受到了特斯拉創始人馬斯克的批評：“該法案非常瘋狂且具有破壞性，它給傳統的行業提供補貼，同時嚴重損害未來的行業。”
美國清潔能源協會市場分析高級副總裁亨斯利(John Hensley)表示，相關稅收措施的改變將使行業的負擔增加40億到70億美元。
不過，“大而美”法案延續了對企業的減稅政策，因此受到美國商會和商業圓桌會議(Business Roundtable)等商業組織的歡迎。
總體來說，該法案恢復了2017年《減稅與就業法案》中允許企業當年全額扣除設備采購成本的稅收減免政策。這項激勵措施自2023年起已開始逐步退出，如今將重新全面實施。
對美國制造業來說，法案改變了新建制造設施的稅務處理方式。根據新規，從2025年1月19日至2029年1月1日期間開工建設的制造設施，企業可享受立即全額扣除的稅收優惠。這項條款旨在刺激制造業投資，特別是針對半導體行業，法案還專門為在美國本土建廠的芯片制造商提供了額外的稅收激勵。
此外，美國高收入人群也將因這份法案受益。根據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的預算模型，收入最高的20%家庭的平均凈收入將增加3%；年收入5.3萬至9.6萬美元的中產家庭收入將增加1.8%；而年收入低于1.8萬美元的低收入群體，實際收入將減少1.1%。
美股牛市情緒回溫
盡管“大而美”法案將加劇美國財政赤字，但外資機構普遍認為，法案的減稅政策將刺激投資和消費，溫和提振美國經濟，有利于美股繼續走高。截至3日收盤，標普500指數報6279.35點，年內的漲幅已經超出7%。
除了減稅帶來的提振效果，其他一系列因素也都在支撐美股，比如關稅對經濟的影響遠小于預期、企業盈利超出預期、弱美元提振巨頭企業海外收入(外幣收入以美元計價將會更多)等。
貝萊德智庫在年中展望中明確表示，繼續保持超配美股。該機構認為，之所以美國資產仍是核心配置，主要是因為美股將受益于美國的經濟韌性、科技和AI領導力，以及企業盈利能力的改善。
多家國際投行目前已將美股目標價重新調高。例如，高盛最新預計標普500未來12個月將上漲5%至6500點；摩根士丹利美股首席策略師威爾遜(Michael Wilson)則在發給記者的報告中表示，看多美股未來6~12個月的走勢，原因包含企業盈利預期改善，預期2026年美聯儲將開啟多達7次降息，以及美股市場具備對地緣風險的較強韌性。摩根士丹利維持對標普500指數年終目標 6500點的判斷。
盈利的強勁增長是最主要因素。某大型美國資管機構的首席策略師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美股一季度財報顯示，標普500預期利潤同比增長8%，實際則實現了14%的增長，其中科技板塊同比增幅達18%~19%。反觀今年被寄予厚望的歐洲市場，季初盈利預期不僅小幅下滑，最終實現的正增長幅度也較為有限。
美國公司之所以能夠顯著提升利潤率，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更深厚的資本市場體系和高度成熟的企業盈利模式。
此外，美元走弱對美股也構成利好。許多大型科技企業約60%的營收來自海外，標普500成份股整體海外收入占比亦接近30%~40%。
各界對于關稅的擔憂近期也有所下降。比如，繼英國以后，特朗普上周宣布美越達成貿易協議，20%的基礎關稅也低于越南預期下限。越南則將大幅簡化美企在越經營的行政流程。
貝萊德智庫認為，要顛覆幾十年來形成的貿易和資本結構，即使有政策意圖，也需要時間。同時，美國國債的壓力也對政府行為構成制約。
美元美債走勢不樂觀
早前，由于市場擔心美國面臨高額償債成本(年內有1萬億美元債務到期)，疊加關稅大戰導致各界下調美國資產敞口(尤其是歐洲投資者減持美債等)，10年期美債收益率在5月底觸及4.6%，30年期美債一度突破5%，但近期收益率有所盤整，上周收于4.3%附近。
“但下半年收益率可能繼續上行。自4月初以來，美債收益率曲線長期端已持續陡峭化。盡管財政部可以把新發債務集中在短期端，但這會增加2026和2027年的再融資風險。無論如何，我們都預計長期利率波動將加劇，10年期和30年期美債收益率進一步上升。”羅伯遜(Eric Robertsen)表示。
近期美債收益率下跌與市場對美聯儲的降息預期升溫有關。進入7月初，聯邦基金期貨預計，到12月至少再有兩次25個基點降息(使目標利率降至3.75%~4%)的概率為92%，今年將降息3次的概率為60%。
高盛預計，今年9月、10月、12月將連續降息，明年3月和6月也將各降息一次，終端利率將降至3.125%。
債券巨頭品浩(PIMCO)環球固定收益投資總監波以斯(Andrew Balls)近期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我個人對降息次數并不特別在意，更關注的是終端利率水平。我們認為終端利率將在3%左右(目前為4.25%~4.5%)。”他認為，在投資組合中更偏向5至10年期限美債，減持30年期，預計5年期利率對應的終端利率大約在3.5%。
就美元而言，弱美元仍是當前的主流預測。主要的邏輯在于，隨著美國債務可持續性受損，各界對于分散過于集中的美國資產持倉的意愿可能增強。截至上周收盤，美元指數報96.82，回吐自2022年加息周期以來的全部漲幅，歐元對美元上漲超10%，這也加劇了美元指數的跌幅(歐元在該指數中占比接近60%)。
羅伯遜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2025年上半年歐元對美元反彈，是當前市場兩大主題的最好體現：投資者希望減持美元敞口和歐元區財政刺激可能“覺醒”。投資者過去多年難以找到美元資產的替代品，導致美元資產配置過重。然而，歐元區國家財政刺激與特朗普4月關稅沖擊疊加，促使投資者大量平掉多頭美元頭寸。雖然歐元今年迄今上漲約14%，但歐元區能否真正落實財政擴張仍存疑，經濟增長也依然乏力，如果歐元區內部經濟分化加劇，歐元漲勢可能放緩。
另一美國資管機構策略師對記者表示，盡管弱美元是共識，但美元指數向來是最難預測的，但可以確定的是，“美元替代理論”的現實門檻很高，“全球90%的金融交易仍以美元結算，這一結構性特征決定了貨幣體系的更替需經歷漫長過程。盡管美元指數在歷史上曾出現10%~20%的階段性貶值，但美元的儲備貨幣地位并未因此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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