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中國人嗎?我在這里都好久沒有見到中國人了……”
“你可不可以幫一下我，我是來這邊做生意的，我破產了，他看我長得不錯，就把我給娶過來了……”
視頻中的女子身穿外國傳統服飾，懷里抱著嬰兒，言辭懇切地請求視頻拍攝者博主“××在海外”幫助她回國。過了一會兒，一名外國男子便大步朝著博主的方向走來……
這是“印度貧民窟遇中國女子求救”系列視頻的第一個視頻內容。自此視頻開始，博主又接連發布多個后續視頻，探訪印度貧民窟，營救在里面遇到的向其求救的中國女子。系列視頻引發網友持續討論和關注。
9月7日，公安部網安局官方賬號發布消息，該事件完全是一起虛構擺拍的網絡謠言。上述系列視頻系楊某江(男，22歲)伙同其女友陳某心(女，25歲)共同策劃、拍攝的虛假視頻。他們通過制造極端情境，博取眼球，吸引粉絲，最終目的是為后續的直播帶貨積累流量。目前，公安機關已依法對二人分別處以行政處罰。
一段時間以來，擺拍視頻頻現。“擺拍—引流—帶貨”，儼然成了當前一些自媒體賬號的“變現三部曲”。
今年8月中旬，公安部網安局通報一起網紅騎手“蘇星顏”虛假擺拍案。“蘇星顏努力中”“小顏拼搏中”等賬號自今年6月14日起更新數十條作品，所有視頻中均有身穿外賣騎手工服的主人公，哭訴“凌晨四點送外賣”“一個差評一天白干”等悲慘經歷，博取網民關注和同情，進而通過帶貨、賣課等方式牟利。最終，公安機關對違法行為人楊某處以行政處罰。
9月初，“情侶吵架損壞豪車”視頻被證實為擺拍。某租賃汽車公司老板付某伙同田某某和陳某某等人，為了吸引流量、博取眼球，策劃并演繹拍攝“抓小三砸豪車”等情節。付某被處以行政拘留10日的處罰，田某某、陳某某則分別被處以行政拘留5日的處罰。
“這類視頻看似內容多樣，但核心目的就是吸引眼球、獲取流量，進而更好地變現。”中國傳媒大學教授王四新說。在他看來，擺拍視頻之所以層出不窮，背后是巨大的經濟利益驅動。
北京師范大學新聞傳播學院教授喻國明分析，平臺內容生產者素質參差不齊，管理難度較大。如果不被發現，或者短期內能夠獲得流量等一系列好處，一些自媒體就會不斷試探底線，以此實現私利的滿足。當前媒體“輕量化”的特質，為部分自媒體“換馬甲”帶來了便利，一個賬號被封，很快能換“馬甲”重新運營，這也給監管帶來了難度。
記者查看網上流傳的“印度貧民窟遇中國女子求救”系列視頻切片發現，視頻的左下角，均被博主打上了“內容為虛構劇情，僅供娛樂”的提示，但矛盾的是，在發布視頻的同時，博主會在評論區通過回復評論，營造出一種這是真實事件的感覺。
“從定性來看，這種行為已經不是‘無意而為’，而是故意誤導、故意欺騙。”王四新認為，視頻拍攝者一面打著虛構劇情的標簽，一面在評論區用回復誤導公眾視頻是真實情況，以此獲取更多關注和流量，主觀惡性明顯。
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朱巍直言，并不是只要標明視頻系擺拍的提示就可以不承擔責任。2023年7月，《關于加強“自媒體”管理的通知》發布，其中要求，“自媒體”發布含有虛構情節、劇情演繹的內容，網站平臺應當要求其以顯著方式標記虛構或演繹標簽。標記的時間如果是在視頻發布后再添加的，同樣涉及違規。此外，即便有相關標記，視頻內容如存在誤導公眾，對公眾利益造成損害，或有貶損他人或其他組織相關合法權利的情節等內容，也同樣涉及違規。
值得注意的是，在這類擺拍視頻的背后，時常存在MCN機構(網紅經紀公司)的影子，旗下賬號有惡意擺拍引流行為。MCN機構是否應當承擔責任?
在朱巍看來，如果MCN機構參與素材制作、指導拍攝，其性質不再是單純MCN機構，而是“內容發布者”，需承擔所有相關責任。MCN機構還應承擔“信用責任”，這一責任應覆蓋其傳播矩陣下的關聯賬戶，若矩陣中一個賬號出現問題，其他關聯賬號也應受影響，且該影響需對外公示。
喻國明建議MCN機構建立行業組織，通過行業組織實現對個體的約束，形成優勝劣汰的行業自律機制，讓組織中的合規主體獲得更多的公眾認可。
受訪專家還提到，治理視頻擺拍等亂象無法一蹴而就，對于擺拍視頻亂象的治理應該形成社會協同機制，公民、企業、政府等各方面在其中各司其職，實現多層次多方治理。對于網民來說，其應提高自身的媒介素養，加強對虛假情節的辨別能力，成為抵御虛假內容的“第一道防線”。
本報見習記者劉紫薇/本報記者文麗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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