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售賣“假紅薯粉條”被封禁的“東北雨姐”,沉寂了近一年后,正在悄然試探重返公眾視野的可能性。
隨著賬號解禁期限漸近,她的一系列微妙動作引發輿論關注:微博動態發布后秒刪、與其他博主低調合拍、安排徒弟提前重啟帶貨……這些看似零散的舉動,被外界解讀為復出前的密集試探。
針對其賬號解封事宜,本溪滿族自治縣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回應《經視直播》稱,東北雨姐抖音賬號將于今年10月解封,如果整改到位,理論上可繼續從事直播帶貨。
無獨有偶,近期另一位曾被稱為“中老年收割機”的網紅“秀才”也出現在其他博主的合拍視頻中,同樣被熱議是否為“復出試水”。巧合的是,不少網友對這些“劣跡網紅”的疑似復出并不買賬——相關合拍視頻均因輿論壓力而匆忙刪除。
這或許也道出了市場的質疑,在網紅經濟的信任危機下,“劣跡網紅”還能否重新被大眾接納?這種變化,又將如何影響整個網紅經濟的發展格局?
東北雨姐想復出,網友不買賬
8月9日,東北雨姐突然轉發了寵物博主“回憶專用小馬甲”在離家20天后與自家寵物的互動微博,配文中寫道“人間值得處”。7月10日,她還曾點贊該博主的另一條微博。
這則許久不見的動態,并沒有收獲太多的支持,反而被質疑是在“打感情牌賣慘”“試探性復出”。或許是迫于輿論壓力,該動態在發布數小時后被刪除。
與此同時,據《紫牛新聞》報道,8月3日,用戶“金玉滿堂”發布了與東北雨姐的合拍視頻,文案寫道“東北雨姐本人真的很好,大家莫要噴她,生活不易,討生活而已”。在媒體轉發的截圖中,該視頻獲得近20萬點贊。
然而,盡管合照中的雨姐笑容和善,卻仍然被部分網友“抵制”,目前該用戶及相關視頻都已經搜索不到。從出現在他人賬號到轉發情感類內容,與過去“強悍”的形象不同,東北雨姐似乎在嘗試以“親民路線”回歸到大眾視野。
其實,自2024年10月因虛假宣傳被封禁后,東北雨姐并未徹底沉寂,而是通過線下公益活動扭轉“人設”——2025年高考期間,她曾在遼寧某考點支起紅色遮陽傘,設置愛心補給站,為考生免費提供紅牛、純凈水等,并拍攝祝福視頻。
可惜,“售假”風波的陰霾并未散去,借助高考的公益活動反而被質疑為“洗白”行為,進一步加劇了公眾的反感情緒。
從輿論反應來看,東北雨姐的“復出”之路并不平坦。網友們對她的抵觸情緒,也并非沒有來由。
在售賣假紅薯粉條事件后,東北雨姐團隊曾啟動“退一賠三”計劃,但從消費者實際反饋來看,不僅賠付流程緩慢拖延,還有消費者并未得到承諾中的足額賠償。ID名為“程小果”的用戶在相關帖子下反映,買了兩單,僅賠付了一單。同一評論區內,也有用戶表示只賠付了一半金額。
更讓公眾印象深刻的是,在打假事件中,東北雨姐及其團隊表現出的強勢態度,與其一貫宣傳的“農村樸實”人設截然不同。2024年9月,打假博主“大娃”等人攜帶檢測報告上門維權時,曾遭到雨姐團隊成員的沖突對待,在打假博主曝光的現場錄音中,還疑似有團隊成員爆粗口辱罵打假人。
事發后,央視記者實地探訪的視頻顯示,有村民透露,東北雨姐拍攝使用的農家小院是租來的,她本人并非當地村民。雖然也有村民提到,她會為村里貧困家庭發放生活用品,但其標志性的“農村大姐”人設仍存在明顯的“包裝”成分,這進一步動搖了公眾對其真實性的信任。
見慣了網紅“塌房”的大眾,對主播們的情感牌早已產生免疫。在信任一旦破裂就難以修復的互聯網時代,東北雨姐想要重新贏得認可,仍是一個未知數。
“塌房”的代價
過去, 東北雨姐的商業版圖曾橫跨廣告、商貿、農業、電商等多個領域,其本人關聯的遼寧雨姐電商直播孵化基地有限公司,注冊資本300萬元,專注于直播推廣。
在2024年10月虛假宣傳事件后,東北雨姐夫妻的商業版圖發生變化。天眼查顯示,東北雨姐(常小雨)擔任高管或控制的5家企業,有兩家已注銷。而丈夫白國輝旗下控制的企業多達32家,其中17家成立不到一年,顯示出危機后的頻繁調整。
今年7月、8月期間,由白國輝實控的本溪星前途創意廣告策劃有限公司、本溪鑫焱商貿有限公司、本溪新前程傳媒有限公司接連注銷。這些公司大多為廣告、商貿、攝像視頻制作等服務,雖然不是核心業務,但密集注銷仍反映出其商業布局的戰略性收縮。
數據更直觀地反映了東北雨姐影響力的下滑。與2024年9月巔峰期的超2400萬粉絲相比,售假風波后,她的粉絲持續流失。截至8月14日,粉絲約1784萬,掉粉超600萬。
這種粉絲流失直接影響了其變現能力。回顧其巔峰時期,飛瓜數據顯示,2024年東北雨姐直播帶貨28場,以食品飲料和生鮮產品為主,直播場均觀看人次達423.4萬,累計銷售額超1億元。
廣告收入方面,被封禁前東北雨姐在巨量星圖的報價同樣不菲:21-60秒的短視頻報價100萬,60秒以上視頻報價高達120萬。如今,這些收入來源已全部中斷。
更嚴峻的是,東北雨姐或許還面臨債務危機。網傳她曾花費1800萬元購買了一座電商大樓,其中超1200萬元是貸款。2024年10月,“東北雨姐的千萬大樓貸款沒還完”一度登上熱搜。
據《四川觀察》實地探訪發現,雖然在地圖上搜索不到網傳的“電商大樓”,但在遼寧本溪當地,一家名為“雨姐商貿”的商用物業大門緊鎖,門窗處張貼著“出租出售”的字樣。這或許從側面印證了其資金鏈緊張的傳言。
在主賬號被封的情況下,東北雨姐此前搭建的“徒弟矩陣”成為維系商業運轉的重要渠道。其徒弟大喬、大寶貝、佩斯、翠花、小妹等約10人,粉絲量分布在25萬到125萬之間,形成了一個相對完整的內容生態。
如今,“東北雨姐”及其徒弟時茂、大亮子的抖音賬號仍處于禁言狀態。但隨著解禁日期臨近,從今年3月起,徒弟蓋蓮子、大華已陸續恢復更新視頻。值得注意的是,此前蓋蓮子曾在賬號名稱中加入“恩師雨姐”后綴,并在商品櫥窗中悄然上架農產品,如今該后綴已被刪除,顯示出團隊對輿論反應的謹慎態度。
網紅經濟變天了
近期,嘗試復出的不止是東北雨姐。曾以“中老年女性收割機”人設走紅的網紅“秀才”,2023年因稅務問題被查后被封禁,今年8月,他出現在與博主“王老四”的合拍視頻中,但也因輿論壓力迅速下架。這一操作與東北雨姐如出一轍,嘗試通過第三方賬號曲線復出,卻因公眾對“劣跡網紅”的抵制而宣告失敗。
“劣跡網紅”復出受阻,折射出的是整個網紅經濟面臨的信任危機。這種危機正在從個案向行業整體蔓延,即便是此前口碑相對較好的頭部網紅,也開始面臨流量困境和信任挑戰。
瘋狂小楊哥的遭遇頗具代表性。其自營APP“小楊臻選”在今年4月上線時聲勢浩大,但很快就出現“熱度下滑”的窘境,部分產品銷量僅個位數,粉絲量也從巔峰期的1.2億下跌至1.04億。董宇輝的“與輝同行”也面臨類似困境,2025年上半年日均漲粉1.9萬,相比2024年同期的9.6萬,漲粉速度明顯放緩。
這種變化背后,是消費者心態的根本性轉變。一次次“翻車”讓消費者學會了用腳投票,不再為情感故事輕易買單。
這也帶來了一個不可逆轉的趨勢:當人們對頭部網紅的人設祛魅,現象級網紅將會越來越少。消費者需要的早已不是精心包裝的劇本,而是真正靠譜的產品和真誠的服務。
面對變化,平臺也在不斷調整策略,強化對中腰部及多元內容的扶持。2024年4月,在抖音直播行業生態大會上,抖音直播發布優質內容扶持計劃,宣布將提供億級流量與現金,擴大對優質內容、主播的扶持。在字節跳動2025年全員大會中更是明確提出,抖音電商將加強對頭部主播的規范管理,并在流量上為店播和中小達人提供更多支持。
與此同時,頭部網紅與平臺的關系也在經歷新一輪調整。越來越多的頭部網紅開始效仿小楊哥,試圖通過自建APP、經營私域等方式,擺脫對平臺的過度依賴。然而,離開了平臺的巨量流量池后,這些獨立APP的表現卻遠不如預期。
更重要的是用戶行為的變化。很多忠實粉絲坦言:“下了APP,偶爾逛一逛,但下單沖動沒以前那么足了。”這背后反映的是,脫離了平臺算法推薦和社交氛圍營造,純粹的商業轉化變得更加困難。
不少行業觀察人士用“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來形容網紅和平臺的關系。有人形象地比喻:平臺和頭部主播就像合作開餐館,餐館有了好廚師能吸引客人,但廚師單干開店后發現人氣不再、成本翻倍,最終還是要回頭與餐館重新談判合作條件。
無論是東北雨姐們的艱難復出,還是頭部網紅的流量下滑,都指向了同一個現實:網紅經濟正在從流量驅動向價值驅動轉變。在這個轉變過程中,那些真正用心做內容、認真選品、敢于接受監督的主播,依然能夠收獲長期的信任與支持。
對于整個行業而言,這或許不是壞事。當消費者變得更加理性,當平臺開始扶持多元化內容,當監管趨于嚴格,網紅經濟或將迎來一個更加健康、可持續的發展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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