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唐唯珂 廣州報道
藥店藥師掛證核查進入倒計時。
根據此前國家醫保局發布公告，要求對定點零售藥店藥師“掛證”等情況開展核查，以維護人民群眾用藥安全、維護醫保基金安全、維護廣大注冊藥師合法權益。并要求省級醫保部門于2025年6月30日前向國家醫保局上報核查結果。對檢查中發現的問題，要依法依規分類處理。
近日，廣東省藥品監督管理局發布通告，撤銷15人的《執業藥師注冊證》。 此外內蒙古正在對自治區醫保局下達的730家兩定機構，涉及500多名藥師“掛證”疑點核查，查實后，將依規從嚴處理。無獨有偶，新疆醫保局同樣也對定點零售藥店藥師“掛證”等情況開展核查發現，自治區部分藥師姓名（對應同一身份證號）出現在多家定點零售藥店的藥品費用明細中，可能存在藥師信息被假冒或藥師“掛證”的違規情況，共涉及新疆14個統籌區、418名藥師。
上月末，國家醫保局發布《關于對定點零售藥店藥師 “掛證” 等情況開展核查的公告》掀起新一輪對“影子藥師”的專項檢查風暴，嚴打違規執業行為。根據公開信息，分類來看，主要有三種情況。一是跨省份，共涉及22個省份，289家定點零售藥店，135名藥師。二是跨地市，共涉及19個省份，3154家定點零售藥店，792名藥師。三是同一地市跨機構，共涉及24個省份，20701家定點零售藥店，8583名藥師。
嚴打為多掙錢的“掛證”
此次對醫藥行業違規“掛證”行為的整治行動不是第一次。
2017年4月，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印發《關于集中治理職業資格證書掛靠行為的通知》，統籌協調有關行業主管部門，集中部署打擊藥品流通、環評、建設、專利代理等領域的“掛證”問題，集中曝光了一批“掛證”人員。2019年中央廣播電視總臺“315晚會”曝光了重慶市部分藥品零售企業執業藥師“掛證”問題，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對此高度重視，部領導要求繼續保持打擊“掛證”高壓態勢，督查配合有關部門，從嚴從重打擊“掛證”行為。各地區也都根據規定開展了多次監督檢查。
為何有整治，違規“掛證”的藥師和藥店還是這么多？
北京中醫藥大學衛生健康法治研究與創新轉化中心主任鄧勇指出，經濟利益驅動、執業藥師分布不均、監管難度較大等是主要問題。
近年來，國內零售藥房門店數量不斷增加。據相關部門統計，全國藥店數量在2024年上半年已突破70萬家。根據《零售藥店醫療保障定點管理暫行辦法》規定，定點零售藥店應至少配備1名取得執業藥師資格證書或具有藥學、臨床藥學、中藥學專業技術資格證書的藥師，且注冊地在該定點零售藥店所在地。
但執業藥師考試門檻和難度提升，且部分持證者不愿意到零售藥店工作，導致行業內的執業藥師供不應求，藥店聘請成本逐年增加。同時，單體藥店在市場上競爭力較弱，而“掛證”成本又相對較低，并且對于一些有執業藥師資格證書的人而言，將證書掛靠在藥店，在不影響本職工作的情況下，每月可以輕松獲得數千元“外快”。雙方在經濟利益驅使下達成合作，違規“掛證”也慢慢變成了行業內“公開的秘密”。
實際上，如果從數量上來看，國內的執業藥師數量可覆蓋全國70萬家藥店，但發展不平衡、分布不均勻的結構性問題，給違規“掛證”埋下了種子。在經濟發達、工資水平較高的地區，執業藥師較為集中，相比之下，經濟欠發達地區則比較難招到所需數量的執業藥師，對于偏遠地區一些規模較小、盈利空間較小的藥店來說，有時只能通過“掛證”來滿足配備要求。
此外，因為“掛證”行為較為隱蔽，且藥店會使用“藥師臨時外出”等理由搪塞執法檢查，因此對執業藥師進行監管也是一項難度較大的工作，給違規“掛證”提供了鉆空子的空間。
據統計，全國70余萬家藥店的執業藥師配置密度已達1.1人/店，超過日本（0.8人/店）和德國（0.9人/店），但實際上存在大量“水分”。
“摻水”的藥，治不好病。當違規成了醫藥行業默認的盈利“潛規則”，首先威脅的是公共安全，藥店沒有執業醫師但卻開得出處方藥，藥物濫用、錯誤用藥的風險急劇上升，人民生命健康和公共安全被迫滋生極大隱患。其次，擾亂的是公正、有序的市場秩序，藥師的職業價值從“專業服務”淪為“證件工具”，人才流失只會愈發嚴重，由此形成惡性循環。而醫保基金在只顧追求經濟效益最大化的違規“掛證”下，也遭到了過度售藥、虛假審方等行為的非法侵蝕，醫保制度的根基受到沖擊。
行業陣痛加速洗牌重生
此次整治公告要求，對查實存在藥師被假冒或“掛證”或未按規定提供藥學服務等違規行為的定點零售藥店，視情節輕重給予約談、限期整改、暫停醫保服務協議、解除醫保服務協議等處理；對涉及違反藥品經營管理有關規定的，移送藥品監督管理部門處理；對涉及違法犯罪的，移送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
加重對“掛證”的處罰力度，是肅清市場的決心。但對于藥店經營者來說，也不可避免地迎來了行業陣痛。
最直接的問題是經營成本上漲，生存空間被擠占。聘請全職藥師比聘請“掛證”藥師貴30%-50%，偏遠地區、農村地區等原本實力薄弱、規模較小的單體藥店很可能在經營或合規改造上遇到資金難題，面臨倒閉或被收購的風險。
同時，合規藥師的區域供需矛盾在短時間內也會被放大，短期內容易產生“人才大戰”，形成虛高薪資，市場格局受到沖擊。
危機之后是重生。雖然打擊“掛證”會讓零售藥店行業在短時間內經歷陣痛，但從長遠角度來看，能夠推動行業生態優化，激發技術革新和行業模式轉型。最終能否順利平衡“剛性監管”和“柔性資源”，是政策成功的關鍵。對于市場參與者而言，擁抱合規、投入技術、深耕服務者將贏得新一輪洗牌紅利。
（實習生薛麗瑩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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