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張梓桐 上海報道
在經歷了從“無人駕駛”到“高階輔助駕駛”的集體轉向后，國內自動駕駛企業正在挖掘更多乘用車市場之外的落腳點。
2024年開年以來，海外各國紛紛開始自動駕駛領域的道路測試和示范運營的頂層設計，而這也吸引著國內自動駕駛玩家們的目光。據記者不完全統計，小馬智行、西井科技、文遠知行等國內頭部自動駕駛企業近期均宣布，在海外市場的細分場景中獲批了運營牌照，強勢進軍海外市場。
“部分國家和地區在智能網聯汽車政策監管、標準體系、基礎設施建設等方面總體處于空白階段。中國自動駕駛企業出海也肩負著幫助當地政府從‘0’到‘1’搭建監管體系的責任，以支持‘出海’產品的落地。”中國汽車工程學會產業研究部部長李曉龍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總體來看，我國經過多年的智能網聯汽車道路測試與示范應用，各地累計發放測試牌照超過2800張，道路測試里程超過6000萬公里，通過持續的實證迭代，積累了較為完備的管理體系、標準體系和運營經驗，通過“出海”能夠幫助相關國家快速建立成套的政策標準體系，實現跨越式發展。
而從企業自身商業化來看，自2022年開始，自動駕駛領域陷入“資本寒冬”，融資金額與項目數量驟減。公開數據顯示，2021年國內自動駕駛行業共發生144起投融資事件，融資規模為932億元；2022年，自動駕駛行業投融資事件約為128起（不包括IPO），融資規模為2021年的四分之一，僅為240億元；同時大額融資數量也顯著減少，鮮有10億元規模的融資披露。
因此，挺進海外市場進行“自我造血”，也就成為行業參與者渡過難關的關鍵舉措。
海外市場的挑戰與機遇
國內自動駕駛企業的大規模出海還要追溯至新冠肺炎疫情時期。
2021年，新冠肺炎疫情仍在持續攪擾全球經濟，歐美國家開始頻現“用工荒”。一些面向無人物流配送場景的企業關注到巨大的市場機會，開始走向海外。2022年開始，自動駕駛企業擎朗智能開始啟動海外招聘，籌備海外子公司。但擎朗智能創始人兼CEO李通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在出海過程初期，擎朗智能也走了一段彎路。
“最開始我們瞄準的是亞非拉市場，因為地理位置接近，且本地競爭并不激烈。但后來發現，當地勞動力價格十分廉價，搭載自動駕駛的物流車根本沒有市場。因此我們才轉戰發達國家市場。”李通告訴記者，發達國家與發展中國家藍領工人的價格存在著大約4倍的價格差，“這個4倍的價格差，實際上決定了機器人對勞動力替代的價值是相當不一樣的。而不一樣的情況下我們自然會優先到一些毛利更高的區域去做。”
據李通透露，目前擎朗智能市場推廣的次序首先是環中國的亞太地區，其次是歐洲，最后到美國市場。截至目前，海外市場貢獻的營收所占的比例已經超過一半。
談及當前行業面臨的挑戰，李通表示，軟件方面的智能化水平以及硬件方面更高性能的零部件，仍是行業玩家所要突破的關鍵所在。
“今天行業都在探索大模型是否能夠在自動駕駛場景內有著更加理想的應用，因為上一輪機器學習的進步帶來了整個人工智能的發展，加速自動駕駛系統在服務機器人系統的落地。而這一輪人工智能技術水平又上了一個臺階，在這一背景下，大模型是不是能夠推動自動駕駛往前再走，是服務機器人與其他機器人的本質和共性的區別。”李通說道。
而圍繞著硬件方面的成本問題，李通表示，當前所有的機器數據都是非標準化的，因此，擎朗智能決定自己研發并且生產合同器件，并自建工廠。“現在海內外客戶都有著很高標準，所以我們的工廠必須需要配套的研發工廠，以此來達到客戶的要求。”
仙途智能合伙人、產品及運營副總裁唐彥也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自動駕駛企業挺進歐美市場，需要面臨嚴苛的驗收標準與驗證周期。“以美國為例，美國的客戶在驗證的時候非常謹慎，驗證周期極長，從6個月到12個月甚至18個月。此外，美國客戶在驗證的過程中會創造非常多意想不到的場景，比如利用停電、停水、車禍這些人為制造的困難考驗你。但是考驗期一旦結束，他們的訂單量會非常大。”
因此，在唐彥也看來，在早期的驗證周期和產品售后服務體系全部搭建完善之后，未來海外增量市場的成長速度不容小覷。
政策與供應鏈推動
在業內人士看來，自動駕駛背后的智能化水平也折射著當前中國企業出海的路徑變化。
日前，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生態環境部、商務部發布《關于推進共建“一帶一路”綠色發展的意見》，提出統籌推進綠色發展重點領域合作，包括加強綠色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加強綠色能源、綠色交通、綠色產業、綠色貿易、綠色金融、綠色科技等合作。
渣打銀行(中國)有限公司副行長，企業、金融機構及商業銀行部董事總經理魯靜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在“一帶一路”1.0階段，中國企業出海主要是選擇能源類和礦業項目；在2.0階段，中國企業出海主要是參與基礎設施的項目。而近幾年，“一帶一路”已經往3.0階段發展，更多地深入到以自動駕駛為代表的科技服務業、電商、清潔能源和綠色領域，更扎根當地市場和民生。“我們與客戶溝通時也發現，越來越多的企業意識到在‘一帶一路’共建市場做可持續性的項目不是一個可選項，而是必選項。”
對此，唐彥也對記者指出，“中國有一個特殊國情——政府在自動駕駛落地方面發揮著主導作用，從中央到地方政府都很重視AI技術的應用和落地。”而這一推動力量主要體現在政府采購招標進程中。“很多地方政府把無人駕駛環衛車的要求都寫進標書里，因此中國市場近年來的變化速度非常快。但國外市場不大會用行政手段推動，它是基于天然市場需求。”唐彥也說道。
而在政策的推動之外，中國出眾的供應鏈能力也將自動駕駛產品進一步推向海外。李通對記者指出，近年來中國智造的品質在海外也出現了極大的變化。“以前中國出口的自動駕駛物流車與可以達到海外先進產品70%的性能，50%的價格；現在則是以150%的性能，80%的價格。中國產品正變得更加有競爭力與性價比。”
在商業模式方面，李通透露稱，擎朗智能在海外市場會將產品賣給代理商，而后代理商再去租賃給終端客戶，“基本上服務機器人的月租賃價格在當地勞動力月工資1/2~1/3的水平，換言之，它的整個性能可以達到當地員工1.5倍-2倍。”
挺進中東
在出海趨勢既定的情況下，中國企業出海第一站放在哪，就成為各家形成差異化競爭的關鍵。在這其中，中東成為各家企業集中青睞的目的地之一。
2023年7月，阿聯酋批準了首個自動駕駛路跑牌照，并將其授予了文遠知行（WeRide）。據悉，這也是中東乃至全球首個國家級全域自動駕駛路跑牌照，獲此牌照的文遠知行將在阿聯酋開展各類自動駕駛車輛的測試和運營。
同年10月，小馬智行與阿聯酋阿布扎比投資局（Abu Dhabi Investment Office, ADIO）簽訂合作協議，宣布加入在馬斯達爾城建設的阿布扎比智能駕駛汽車產業集群（SAVI）。
根據畢馬威發布的市場調研報告，阿聯酋曾連續三年（2018～2020年）躋身準備接納自動駕駛汽車的十大國家之列。近年來，阿聯酋政府制定了一系列政策，包括阿布扎比交通管理戰略、地面交通整體規劃、迪拜自主交通戰略等，意在通過引進高新技術，提升城市交通數字化程度，打造完備先進的智慧交通系統。
一位長期接觸中東市場的自動駕駛業內人士對記者透露，阿聯酋政府鼓勵企業和研究機構對此進行研發和測試，并提供相應的支持和便利條件。“阿聯酋政府目前劃定了一部分自動駕駛車輛運營測試的區域，比如迪拜朱美拉地區、阿布扎比亞斯島和薩迪亞特島。為了加速自動駕駛商業化落地，當地政府相關部門正在推進擴大測試、運營區域的工作，同時擴大車隊規模。”上述人士說道。
“阿聯酋地廣人稀，沙漠面積大，所以道路交通基礎設施比較完善，這對智能網聯汽車的測試和示范運營非常有利。”上述人士告訴記者，由于夏季高溫炎熱，相對于大運量的公共交通，當地居民更傾向于點對點的個性化出行方式，這為自動駕駛提供了非常好的應用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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