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丁莉 廣州報道
2024年的廣東注定要同AI牢牢“綁定”。
半年前，優必選的WalkerS在港交所敲響的那一聲鑼，讓人形機器人賽道踏上“風口”；今年新春伊始，八個大模型集中簽約落地廣州市海珠區。這樣兩項極具代表性的未來產業，顯示廣東人工智能產業的步伐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加快。
如果說幾年之前，人們提及AI時，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更多還是一種被技術藩籬阻隔的科幻遠景，那么時至今日，廣東更多開始談論落地。從廠房中把持著能源配給、生產調度的智能中樞，到參與交通疏導、應急處置、疾病診療的大模型……AI之光正賦能千行百業。再向前一步，當AI走向具身智能，人形機器人開始以產業工人、商業導覽的身份出現在千行百業。
6月，《廣東省關于人工智能賦能千行百業的若干措施》（以下簡稱《若干措施》）公布，AI落地的圖譜進一步清晰，遍布多領域的500余個場景將被相繼激活。截至去年，人工智能已在廣東省內催生了將近1800億元規模的核心業態；到2027年，廣東的目標是4400億元。
長期以來，廣東的人工智能路線貫徹了鮮明的實用主義，旺盛的需求為AI提供了廣闊試驗田，并形成了一種下游場景逆向牽引創新的生態，使得技術落向產業的距離更短、“AI+”鏈路打通得更快。
“世界工廠”力圖“智力拔節”
二十二年前，廣州先烈中路的省科學院大院里成立了一家數智化服務商。這家名為中浩控制的公司很快便意識到，工廠轉型服務這門生意并不好做。很長一段時間里，公司幾乎接不到訂單，上門做推廣的董事長張昊屢被拒之門外。
彼時，第一輪全球產業轉移為珠三角帶來遍地商機，大小工廠“見風就長”，富集的勞動力蜂擁而來，轉型是遠未被考慮的事情。
中浩控制埋下的種子一直等了五年多才開始爆發。
2008年，金融危機摧倒了一批勞動密集型企業，緊接著，人口紅利式微跡象浮現。2011年兩會期間，時任東莞市市長的李毓全回應“用工荒”，稱當年缺工約有15萬。2015年，《廣東省工業轉型升級攻堅戰三年行動計劃》印發，廣東走進了數智化轉型的前夜。
中浩控制的業務量終于開始激增。到了今天，該企業自研的美妝日化工業互聯網平臺已鏈接了超過180家企業。張昊告訴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公司服務的企業多為處在轉型洼地上的中小企業。
廣東省工業和信息化廳提供的數據顯示，截至2023年年底，廣東已有3萬余家規上工業企業實現了數字化轉型，超75萬家中小企業已經“上云”；今年，廣東的目標是再推動9200家規上工企轉型；到明年，數字化轉型的規上工企將超過5萬家，上云用云企業總量將突破百萬。
數智化使企業的生產數據得以歸攏收集，在這個基礎上再進一步，AI參與到分析決策中來，使世界工廠日益走向質效提升、綠色低碳的更高目標。
2021年起，位于廣州增城的廣汽本田工廠將空壓站房接入了AI，對設備效能水平進行實時計算，并生成效率模型，讓不同設備優化協同、降低能耗。前后幾輪改造后，廣汽本田兩個空壓站每年能省下242萬度電，減少碳排放1278噸。
無獨有偶，廣東新創意科技有限公司基于近20年積攢的熱管行業數據，將人工智能引入設計環節，通過AI算法快速獲得設計方案，使產品研發省下了差不多50%的時間和成本。“如今，我們的產線設計年產達到了一億支，AI爆發帶來的高算力、大功率場景驅動下，今年年初其產品出貨量又上漲了8.3%。”該公司創始人陳創新說。
上案例預示著，基于AI的轉型已經開始惠及上下游的關聯企業，“世界工廠”廣東正在追求向“智力拔節”。
向前一步，踏進具身智能時代
今年2月，優必選放出了一段機器人在新能源汽車廠參與實訓的視頻。視頻中的WalkerS緩步行走在真實產線里，流暢完成了車門鎖質檢、安全帶檢測，隨后以兩根手指捏起車標，精準貼在了對應位置。
優必選CBO譚旻告訴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公司為WalkerS在車廠中安排了質檢、貼標等崗位，目前，其在完成度與準確率方面已經收到不錯成效。
盡管機器人展示出來的不過幾個簡單動作，背后卻需要復雜的技術閉環。譚旻解釋，以質檢崗位為例，機器人需要借助3D視覺讀取車輛參數，并結合事先存儲的數據判定其是否合格，接下來“大腦”還要驅動其肢體做出相應處理，“實現軟件與硬件技術之間的融匯、并聯，這也是接下來機器人產業的關鍵”。
根據《若干措施》，機器人是AI的重要載體，到2027年要實現900億元的智能機器人產業營收。
在這方面，廣東實際具備了良好條件。一方面，全省人工智能核心企業數量已超過1000家，其中包含23家獨角獸，占全國21.3%；另一方面，廣東出產了全國約三分之一的工業機器人，2023年產量達到16.88萬臺，軟硬基礎均已具備。
越來越多廣東企業相繼扎入了人形機器人賽道。截至2023年8月，全省相關企業數量已經達到39家，在國內居首。除了瞄準工業智造外，這些企業也越來越將視線投向了商用服務與家庭陪伴兩個領域。
近半年多時間里，先是樂聚機器人發布的KUAVO成為國內首款可跳躍、可適應多地形行走的開源鴻蒙人形機器人，此前其同海爾合作升級的“夸父”，也展示了洗衣、澆花、插花、晾衣服多方面的能力；再是戴盟機器人發布Sparky 1，其“靈巧手”已能順暢完成熨衣服、倒酒、整理書架的精細工作……
如今我們距離人形機器人真正成熟還有多遠？譚旻的答案是20-30年。
在優必選展廳內，能對話、會做俯臥撐的小型機器人“悟空”成為了理想的兒童陪伴者；智慧輪椅、助行機器人以及能夠分析人體體態數據、進行跌倒預警的照護系統也已在部分社區和養老院應用……這些先一步走向消費者的人工智能產品，正作為新一代廣貨暢銷全國。
譚旻也勾勒出了人形機器人的未來愿景：“在通用人工智能時代，機器人的角色將是多維的和定制化的。除家務外，它還會承擔起家庭教師、私人醫生等角色，并同社區醫療體系相結合，成為整個智慧城市的有機構成。”
走一條實用主義者的路線
在盤古大模型首次面世之前，人們對于華為研發的大模型備感期待：其將是一個比肩ChatGPT、在聊天作詩方面更上一層的佼佼者。
但顯然，盤古大模型選擇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路徑——這是一個完全面向行業的大模型系列，將在金融、制造、醫藥研發、煤礦、鐵路等領域發揮巨大價值。在正式發布當天，華為云CEO張平安直言：“盤古大模型不作詩，也沒有時間作詩，因為它要深入到各行各業中去，讓AI賦予各行各業價值。”
這也是廣東大模型生態的縮影。全省19個已備案大模型，多數為垂直行業而生，例如交通治理領域的佳都知行、電商運營領域的朝徹大模型……“百模大戰”愈演愈烈的當下，廣東企業則更多在做AI落地的事情。
“北京互聯網公司的動作很快，率先發布了一批對標GPT的通用對話產品，廣東則有自己的節奏和路線。”廣東省人工智能產業協會會長杜蘭在接受南方財經全媒體記者采訪時表示，相比之下，廣東的AI大模型從一開始就選擇和產業、應用相結合，它們不會搶所謂時效性，更貼近場景，是更良性的發展模式。
她認為，這種實用主義者的路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需求決定的。作為中國制造業重地的廣東，龐大的產業集群釋放著日益旺盛的轉型需求，為大模型提供了廣闊試驗田，尤其作為其優勢領域的手機、汽車等智能硬件應用前景廣闊。
需求驅動下，廣東人工智能的發展還形成了一種需求倒逼創新的生態，琶洲算法大賽便是典型縮影。去年大賽期間，廣汽集團、南方電網、廣州地鐵等“鏈主”圍繞動力電池健康度預測、輸電線路隱患檢測、城際鐵路網運行計劃編制等出題；今年，美云智數則出具了“離散制造行業車間智能排產調度”賽題。
這種“產業界出題+科技界答題”的模式，使得創新從一開始便瞄準應用側，為賦能垂直行業而生，這也加速了“AI+”鏈路的打通。
縱覽政策蝶變歷程，從2022年的《廣東省新一代人工智能發展規劃》《廣東省新一代人工智能創新發展行動計劃》，到去年的《廣東省人民政府關于加快建設通用人工智能產業創新引領地的實施意見》，政策重點仍放在技術攻關與創新生態構建。今年《若干措施》的出臺，則直接點題“AI賦能”，核心命題日漸轉向落地。
根據《若干措施》的規劃，AI會加速融入到千行百業之中，廣東將加碼智能終端產品供給，在手機、計算機、家居、機器人等8大門類打造出百余款產品，并聚焦制造、教育、養老、公共服務諸多領域激活超過500個應用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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