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琴孩子少了，琴也賣不動了，老師卻在增長
在強調素質教育的現代社會，“學鋼琴”一度深受家長們的青睞。然而，#鋼琴銷量斷崖式下滑#詞條日前沖上了微博熱搜，在網友中引發熱議。有人覺得，學鋼琴升學考試不能加分了，學的人肯定會少；有人調侃說，現在房子隔音不好，花錢還影響鄰里關系，肯定不學了……鋼琴銷量是否真出現了急劇下滑？背后的原因又是什么？為了解答這些問題，新快報記者進行了走訪調查。
■一家鋼琴企業的工人在生產車間工作。新華社發
1 學的人少了，老師薪資降了
“孩子二年級開始學琴的時候，琴房一起上課的有十幾個孩子，每天放學后琴房可熱鬧了。去年9月開學就明顯感覺到，琴房孩子少了，放學后能碰到來上課的孩子有六七個。以前練習要搶琴搶房間，現在基本上隨時去都有空位置。”家里孩子學琴已經4年的龍媽告訴新快報記者，孩子學習的琴房寒假還推出了“提高班”，但本著快樂學習的心態，龍媽沒讓孩子加課，“學琴就是為了感受一下樂器，沒有什么考級的硬性要求，所以假期該玩就去玩”。
實際上，不管是家長、老師、教培機構還是鋼琴廠家，都明顯感受到了學琴兒童數量的減少。
在小紅書等社交平臺上，有鋼琴教師發帖反映學生流失現象嚴重。“今年新增了3名新生，但流失了15名老學生。”一位教師在帖文中表示，流失的學生或因為年齡增長，完成最高級別考試后失去興趣；或是對練琴缺乏熱忱，不能堅持下去。“以前日均授課高達14節，而如今僅剩6節，落差感強烈。”這位教師感慨道。
另一位畢業于武漢音樂學院的鋼琴教師則表示，今年學生流失達三分之二，月收入從兩年前的過萬元驟降至四五千元，生活壓力陡增。這位老師嘗試兼職，卻發現市場環境嚴峻，面試的機構中每節課的薪酬最低只有50元/小時。
上海市音樂家協會秘書長喬嘉曾提到，從上海音協的考級數據來看，鋼琴考級人數2023年比2022年下降近20%，比2021年下降近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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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低價招生兇猛，師資魚龍混雜
學的人少了，招生的戰火就猛了。記者在網絡平臺查詢發現，鋼琴入門培訓市場的價格競爭已白熱化，體驗課程的價格低至1元~10元不等；常規課程價格也是一片混戰，30節課零基礎套餐只需179元；一個月不限課時優惠價1299元；還有3980元無限課時包學會……低價引流已成為行業普遍現象。
“以前只要掛上歐洲音樂學院畢業生的名號，就能輕松收取家長800元/小時，如今情況完全變了。除非是那些有著豐富教學經驗和良好口碑、積累了穩定學生群體的老師，其他人能收到500元/小時的都少。”畢業于歐洲某知名音樂學院本科的陳老師目前在一家音樂機構擔任教職，她坦言，鋼琴培訓行業的競爭越來越“卷”了。
陳老師分析認為，生育率下降和藝術生中考加分政策的取消，直接導致了近年來學鋼琴的孩子數量減少。學生基數減少的同時，所謂的“鋼琴教師”數量卻在增加，使得鋼琴培訓市場無論是教師資源還是學費定價都變得混亂不堪。
小琴童西西最初學琴，只是為了“跟風”培養一下藝術細胞，因此西西媽媽找了個一節課不到100元的老師。后來西西媽媽發現，西西確實對學鋼琴很有興趣，就給她換了一位更專業的老師，新老師第一節課就直接指出西西彈琴的手型是錯誤的。
陳老師告訴新快報記者，大眾認知中的“鋼琴專業”大致可分為表演和教育兩個方向，音樂表演專業水平高，音樂教育則更注重教育理論及實踐，部分學校對音樂教育專業學生的樂器水平要求不高。“有些培訓機構甚至是幼教類非鋼琴專業的人在當鋼琴老師，家長不懂行只在乎價格的話，對孩子影響很大。”
吳老師在廣州一所高校的鋼琴專業任教，他認為市場上的學琴人數和鋼琴銷售問題，對專業鋼琴音樂市場影響不大。吳老師告訴新快報記者，當前鋼琴教育培訓市場呈現出兩極分化的趨勢，師資混亂問題主要集中在面向少兒或成人的泛興趣類鋼琴教育市場，中高端市場及藝考培訓領域師資力量和學生數量整體較為穩定，未見太大波動。
3 市場疲軟，鋼琴廠家營收暴跌
有業內人士指出，國內鋼琴產量早已過剩。智研咨詢研報指出，近幾年來，我國的鋼琴保有量呈現出穩步增長的態勢，從2016年的約600萬臺，一路上升至2022年的約926.72萬臺。
隨著學琴人數的明顯減少，鋼琴銷量毫無意外地開始下降，相關鋼琴廠商的業績自2018年后，紛紛開始走下坡路。
2019年至2022年，珠江鋼琴的鋼琴總銷售量從15.61萬臺減少至11.02萬臺；而海倫鋼琴的立式鋼琴銷售量則從36738臺降至22792臺。這兩家A股上市的公司在財報中均提到，樂器行業消費市場出現疲軟。珠江鋼琴在2022年業績下滑時，就曾在年報中指出，“樂器行業消費市場整體疲軟，生產要素成本攀升壓縮利潤空間。”海倫鋼琴2023年前三季度財報中也表示，營業收入下降“主要是由于市場疲軟和銷售量下降所致”。
隨著銷量的下降，兩家鋼琴企業的業績也呈現頹勢。截至2023年三季度，珠江鋼琴營收9.02億元，同比減少31.47%，歸母凈利潤為647.5萬元，同比減少93.54%；海倫鋼琴同期營收為2.29億元，同比下降21.99%，歸母凈利潤為608.39萬元，同比下降24.70%。
4 未來之路 讓市場倒逼行業規范
“一分價錢一分貨，現在主要是入門級鋼琴在降價，進口鋼琴并沒有出現價格下降的情況。”琴行老板吳女士表示，目前鋼琴確實越來越難賣了，但價格并沒有像網上傳言的那樣大幅下跌。作為銷售鋼琴的主要場所之一，近日，新快報記者走訪了多家琴行。
在另一家琴行，鋼琴銷售人員也表示，鋼琴銷量的確出現了下滑的情況，但下降并不是今年開始的，是從2019年就開始了，疫情對琴行及鋼琴的銷售產生了較大沖擊。“2018年左右，市面上新開的琴行太多了，市場飽和。疫情期間，倒了一大批，很多鋼琴流入二手市場，量大，自然就賣不起價了。”
據記者了解，琴行內售賣的鋼琴，有價格低至四五千元的二手鋼琴，也有幾十萬元的三角鋼琴。不過，面對記者這個“想購琴的初學者”，多數店主會將課程與鋼琴一起推銷，甚至有些店推出了“買鋼琴送課程”優惠政策。而在閑魚上，記者看到，大部分二手鋼琴的價格在三四千元，最低的2000元左右也有成交。很多二手鋼琴出售信息中都提到，“孩子不再學習鋼琴了。”
對于鋼琴培訓市場的未來之路，吳老師指出，市場要倒逼教師和培訓機構提升水平才能立足長遠，鋼琴教育行業要向專業化和精細化發展。她提出，規范鋼琴教育培訓市場的首要任務是篩選并保留優質運營者和教師，為學生營造良好的教學環境；同時，呼吁政策層面加大對美育教育的支持力度，引導更多學生參與非學科類的藝術培訓。
新快報記者 張曉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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