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2023復旦管院科創周活動中，復旦大學管理學院院長陸雄文、復旦大學復雜體系多尺度研究院院長、上海人工智能實驗室領軍科學家馬劍鵬和國泰君安創新投資醫療健康負責人黃平圍繞科學家轉型創新企業家的經驗與實踐等議題進行了一場圓桌對話，探討了科學發展與全球開放式創新的未來圖景。
圓桌對話現場。復旦管院供圖
科創成功率為何難超斯坦福
陸雄文：有數據表明，斯坦福大學教授的創業成功率只有3%，在科創實踐中，中國科研人員如何才能取得更高的成功率？
馬劍鵬：斯坦福大學3%的創業成功率已經非常高了。實際上，無論中美都面臨創業成功率低的問題。從某種意義上說，斯坦福大學的教授和學生“成就”了硅谷。且不說美國其他地方，就連學術水平和斯坦福大學不相上下的MIT（麻省理工學院），在科創方面也未能達到斯坦福的成就。斯坦福大學有獨特的政策和文化氛圍，它允許教授把在學校研究的成果、技術帶走創業，如果創業失敗了回來照樣當教授。
很多地方不允許研究人員隨便將成果拿走，甚至不允許研究人員去公司擔任要職，如果離開原單位去創業，可能就回不來了。如果科學家在創業過程中受到原單位的阻礙，那他取得成功后就不會捐錢反哺原單位，而斯坦福的政策會讓成功者愿意給學校捐款。這涉及科學家的另一特征：科學研究其實沒錢可賺，科學家做出成果可以說“為真理而奮斗”或者在科學史上留名。斯坦福非常支持科學家，科學家創業成功后第一件事就是給學校捐款，用科學家的名字建實驗室、建大樓，同樣能名垂青史。
VC素質高，科創更成功
馬劍鵬：我最近也在創業，為了讓VC（風險投資）來投資，我得理解VC是怎么想問題的，他怎么看我，所以一直在思考這方面的問題。斯坦福大學的教授并不比MIT的教授更聰明，但兩者創業氛圍不同。我認為斯坦福成功的原因跟他們VC的素質有關。科學家不懂資本運作，如果某個區域的VC素質很高，那科學家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
黃平：我們看到很多失敗案例，發現導致失敗的主要因素是不團結，投資人和創業團隊相互不信任。當創業者選擇投資人，投資人選擇創業者的時候，大家一定要清楚是不是真正“站在一條船上”，僅以利益為紐帶的“綁定”是最弱的。一個初創企業發展10年、20年，除了金錢之外，一定要有些更遠大的、超越金錢的東西讓你愿意為之奮斗。
馬劍鵬：科學家通常不懂投資，因此創業初期對VC會有一定的戒備，怕VC騙他。因為這個領域的“坑”太多了，實際上從VC角度講有些“坑”是正常的。比如公司垮了，拍賣以后誰先拿錢，當然是投資人先拿。VC投了科學家，雙方就像結婚一樣，目的都是把公司干成，但“婚后”慢慢走下來，如果“感情”受挫，這個事業就麻煩了。不管A輪、B輪融資，要像“擊鼓傳花”一樣讓資本進得去、退得出，最終所資本都希望這個公司能成功才行。
創始人不能“一招鮮吃遍天”
陸雄文：黃平先生在美國待了十幾年，又回國做創投，你覺得最重要的經驗是什么？很多科創沒有“跑出來”的教訓是什么？
黃平：我加入的第一家VC是一個美元基金，也見證了很多創業項目的成長興衰。我覺得成功最主要的特性是創業者要有學習能力。從一個創意到產品，從產品到收入，從收入到利潤，從利潤到現金流、再到上市，對創始人的知識技能、經驗、背景要求是不一樣的，你不可能有一套成功的經驗就“一招鮮吃遍天”。因此，創始人要在公司發展的不同階段，迅速學會最需要的技能。
VC要“對賭”科學家怎么辦
陸雄文：投資人并非一個專利就能“打動”，他們經常要求“對賭”，而科學家一方面需要資金，一方面又很“清高”，有時候看不上的人還不讓投。同時，VC又喜歡搞“對賭”，這讓很多科學家不敢創業，不敢花錢。一位校友融到2000萬投資，放賬上兩個月不敢動。他說這個錢是別人的，萬一做錯了人家會要回去的?？茖W家不敢用錢，那技術創新還怎么推進？
黃平：“對賭”是個解決信息和風險不對稱的工具。當創始人和投資人無法取得互信的時候才會使用這種工具。當前，專業機構和非專業機構的各種熱錢涌進投資市場，如果不是專業投資者，他看不懂技術，唯一的工具就是“對賭”。既讓科學家承擔失敗的風險，又想在成功后共享成果，這其實已經處于雙輸的境地。
如果你看好一項早期技術，你相信這個科學家，而且從估值看未來的回報匹配這個風險，這時候沒有人會去“對賭”。因為“對賭”是一種相互制約，你把我‘卡’在墻角，我也會盡力把你的脖子卡住。
陸雄文：科學家在創業的時候，一項技術、一個專利最終能不能形成產品，這個產品能不能量產并被市場接受，科學家其實并不知道，所以也不敢承諾，但資本就要“對賭”，科學家輸了就會傾家蕩產，這會遏制科學家的創造性，也會影響國家科創大局。
黃平：讓科學家或創始人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在VC界討論較多，有人說以公司資產為先，大不了失敗了公司成為投資人的；也有的人想讓創始團隊簽“無限兜底責任”。我從未簽過任何一份讓創業團隊輸了必須賣房賠投資人的協議，不少投資機構也沒有這方面要求。
“對賭”其實又更寬泛的含義，比如要求事情推進有節點有里程碑，什么時候拿出產品，什么時候上市有時間規劃，但要用個人資產作連帶責任其實并不是慣例。
資本如何“加持”科創
陸雄文：中國有四代企業家，一代是鄉鎮企業家；二代是‘國退民進’轉制企業家；三代是互聯網企業家；第四代是科創企業家?？苿撈髽I家多數不純粹為名利努力，他們有情懷，想成事。你覺得沒有資本加持推動，科創能否“跑出來”？
黃平：國泰君安創新投資作為國有市場化運作的基金管理機構，“科技投資”一直是我們的鮮明標簽和獨特優勢，目前管理規模近700億元，母基金和產業投資基金各占一半，我們的初心是金融助力實體經濟，金融助力科研轉化。我相信科技成果轉化中最主要的資源是人，有人才的地方一定會孕育出好公司，只不過硅谷有一套科技轉化系統，波士頓有另外一套，保持多樣性才是最好的。
創業是創業者和投資人的一場共同歷練，雙方能否從一開始就形成一致預期很重要。此外，創業者也許是杰出科學家，但并非全知全能。VC除給予啟動資金外，還要協助創業者把產業落地、增強商業運作系統和能力、甚至幫創業者搭建運營團隊，這都是VC應該提供的“投后賦能”項目。如果VC投點錢就撒手不管，那失敗率可能會更高。（本文據復旦管院科創周開幕論壇的圓桌對話整理，經對話者審閱授權發布）
本文鏈接：科創對話：沒有資本“加持”科創能否“跑出來”http://www.sq15.cn/show-11-167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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