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雷晨 北京報道
近年來，隨著人工智能（AI）技術的迅猛發展，全球范圍內掀起了一股AI算力中心建設的熱潮。
從中國各地的“智算中心”項目密集開工，到美國科技巨頭動輒數百億美元的數據中心投資，算力基礎設施成為新一輪科技競賽的核心戰場。
這股熱潮之下，業內也開始出現不同的聲音。阿里巴巴集團主席蔡崇信等業內人士警示“AI算力投資存在泡沫”，而Meta、英偉達等企業則堅稱“AI算力需求遠超供給”。
而當美國市場率先出現階段性過剩信號，中國算力產業又該如何避免重蹈覆轍？
美國算力泡沫隱現？
今年以來，DeepSeek憑借其高效、靈活和低成本的優勢，引發全球大模型平權浪潮。
隨著算力成本的不斷降低，算力領域是否存在泡沫的爭議日益加劇，其中，美國市場首先出現了關于算力中心存在泡沫的論點。
今年1月，微軟計劃在2025財年斥資800億美元用于建設AI數據中心，重點用于開發能夠訓練人工智能模型、部署人工智能以及基于云的應用程序的數據中心。
2月，Meta正在探索建設一座巨型數據中心園區的計劃，以支持其AI項目，預計投資額將超過2000億美元。該公司CEO扎克伯格曾透露，計劃在2025年投資高達650億美元，用于擴展人工智能基礎設施。
但沒過多久，多家機構與行業領袖相繼發出預警信號，認為美國算力基礎設施可能正面臨階段性過剩風險，行業或將進入深度調整期。
3月24日，高盛下調了機架級AI服務器(Rack-levelAIServer)銷量預測，將2025年和2026年預計出貨量分別從3.1萬臺和6.6萬臺分別下調至1.9萬臺和5.7萬臺（以144-GPU等效計算）。
蔡崇信也對美國AI數據中心建設表示擔憂。3月25日，他在匯豐全球投資峰會上表示，開始看到AI數據中心建設出現泡沫苗頭，并指出美國的許多數據中心投資公告都是“重復”或相互重疊的。
與此同時，企業側也出現了謹慎投資的舉措。TDCowen分析師近期透露，由于為AI提供動力的計算機集群供應過剩，微軟(MSFT.US)已經放棄了在美國和歐洲的新數據中心項目，這些項目的耗電量約為2GW。
對此，微軟一位發言人在一份聲明中表示，得益于此前的重大投資，公司已具備滿足當前及未來客戶需求的能力，去年新增產能創歷史紀錄。盡管可能在某些領域調整或放緩基礎設施建設，但微軟仍將在所有地區保持強勁增長，以便為未來增長領域分配資源。
聲明中還提到，本財年（截至6月），微軟預計投入約800億美元建設AI數據中心，但此后增速將放緩。微軟高管稱，在支持OpenAI等項目的高速擴張后，支出重點將從新建數據中心轉向配備服務器等設備，以優化資源利用。
“我們仍然認為，租賃取消和容量推遲表明，數據中心的供應相對于當前的需求預測存在過剩的情況。”TDCowen分析師表示。
國內算力總量不缺
與美國企業主導的投資不同，中國“東數西算”工程通過國家樞紐節點統籌規劃。
國內方面，公開數據顯示，截至2024年9月，中國算力總規模達246EFLOPS，位居世界第二；截至2023年底，算力總規模達230EFLOPS，智能算力規模達70EFLOPS，增速超70%。可以看到，我國的算力規模在穩步提升，尤其是和AI更緊密的智能算力大幅增長。
談及國內算力發展現狀，天娛數科總經理賀晗近期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大的方面，目前我們算力總量不缺，但是智算資源結構性短缺，是‘大水漫灌’與‘精準滴灌’之困。”
同時賀晗認為，我國算力仍存堵點：調度體系不完善，智算資源沒有互聯互通。他提到，東部時延敏感業務被迫“擠地鐵”，而西部閑置算力卻在“曬日光浴”。具體而言，一是多元異構算力度量、調度、運行等方面，缺乏統一標準和規范，難以協同優化。二是各地算力政策“九龍治水”，智算孤島問題突出，缺乏互通互用機制、平臺、交易體系。
他還指出了兩方面短板，其一是高端芯片和核心軟件與美國差距大，其二是綠色低碳算力發展不足。目前耗電量已占全國用電量的3%，預計2030年將接近5%。
基于此，賀晗建議打通堵點，補齊短板。一是全國統籌布局，通過“東數西算”工程強化生態協同，推動算力標準化建設，讓各地、各行業的算力資源高效對接，形成一個完整、協調的算力生態系統，避免資源閑置，提升整體通行效率。二是加速自主研發，通過政策支持提升自己的“芯”（高端芯片）和“魂”（基礎軟件），讓中國的算力產業跑得快、跑得穩。三是大力推廣綠色算力，實施更嚴格的能效標準，推廣“綠電直供”模式，給“高能耗怪獸”戴上節能“緊箍咒”。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算力供給持續增加，以及DeepSeek帶來的算力范式重構，算力成本也較早前大幅下降。
記者調研獲悉，當下，算力成本下降趨勢十分顯著。以GPT3.5為例，其剛推出時，處理百萬token的成本約為7到10美元，百萬token大致相當于20萬次交互。如今，中國部分廠商基于不同規模模型，已大幅降低成本。
“以7B或12B小模型為例，中國廠商對外售賣處理百萬token服務時，即便加上三倍利潤，價格也僅5美分，比美國最便宜的報價還低。”有資深業內人士對記者表示，目前，推理成本已逐步降至能夠支撐深度應用商業模式的水平。
算力板塊進入調整期
在我國數據中心行業供給規模中，第三方IDC服務商占據重要地位，市場份額達50%以上。
但受業務結構變化、新建項目增加以及市場競爭加劇等因素影響，自去年上半年以來，多家第三方IDC公司毛利率就出現下滑。
回顧2024年全年，部分第三方IDC公司的業績增長，更是與其二級市場的股價表現不成正比。
從行業數據來看，去年股價漲幅高達151.66%的萬國數據（9698.HK），2024年年報顯示凈收入僅增長了5.5%；數據港（603881.SH）情況略好一點，但去年營收增速僅為11.57%。
從上述兩家頭部第三方IDC廠商的業績表現來看，數據中心的建設仍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但較此前高峰期已呈現放緩趨勢。
以萬國數據為例，受益于大型互聯網公司的入駐速度，該公司去年四季度在內地業務的新增使用面積有所回落，約為14440平方米。
“我們認為（萬國數據）2024年四季度業績增長略低于預期。”交銀國際研報分析稱，2024年四季度，按剔除DayOne（前GDSI，2024年末B輪融資后現按權益法入賬）口徑計算，公司實現收入約26.9億元，同比增加9.7%，經調整EBITDA為13.97億元，同比增加11.8%，增速較3季度有所放緩。
至于數據港，天風證券研報認為，短期來看，數據港經過2021、2022年固定資產規模快速擴張期后，整體收入增長穩定。同時，公司存量機柜上架率提升疊加整體經營質量穩步提升，為短期盈利提供支撐。但該機構同時提示了相關風險，包括行業供需格局惡化、新項目交付進度不及預期、公司上架率不及預期等。
自年初以來，算力板塊自階段性高點進入調整周期，一定程度反映出，此前的算力熱潮中，既有對未來數字經濟的必要投資，也確有非理性成分。
正如2001年互聯網泡沫破裂后，亞馬遜、谷歌等真正有價值的公司最終脫穎而出一樣，本輪數據中心調整后，能夠提供真實價值的企業將繼續引領行業發展。
對于投資者來說，或許該重溫巴菲特那句老話：“只有當潮水退去，才知道誰在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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