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記者朱國亮、沈汝發
懷揣一夜暴富夢想，遠赴迪拜淘金，最終卻流落到沙漠“詐騙園”，走上詐騙“不歸路”……不久前，南京市江寧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對一起特大跨境電信網絡詐騙案一審公開宣判，16名被告人獲刑。
出國“淘金路”如何變成詐騙“不歸路”？記者采訪了辦案人員和幾名被告人。
市民被騙580萬元牽出特大跨境電詐案
“我在網上被騙了580萬元。”2022年2月，南京市民周某來到南京市公安局江寧分局開發區派出所報案。
周某是一位離異“寶媽”，沒有工作，一直在家帶孩子。2022年2月，她將離婚時分得的一套房產賣掉，還清貸款，余下的500多萬元存入銀行。
不久，她在一個網絡平臺上看到一條兼職信息，說是關注一些微信公號，就會有返現。她感覺事情簡單、沒風險，就留下了姓名、電話。第二天，她就被拉進一個微信群，由此一步步落入騙子圈套，最終被騙580萬元。
警方偵查發現，這一詐騙團伙藏身于迪拜，其詐騙手法為典型的“刷單”詐騙，即先給一些簡單任務并予以獎勵，繼而誘導下載App投資返利，然后以操作失誤、資金凍結等理由實施騙局。
江寧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檢察院副檢察長成華介紹，警方偵查發現，2021年9月至2022年6月期間，共有189名被害人被詐騙資金2700余萬元。
“這些被害人大多是40歲左右、無業或工作不穩定的女性，本想通過兼職賺錢，結果落入騙局。”成華說。
這一詐騙團伙的部分成員在護照期滿后歸國，南京市公安局江寧分局于2022年8月進行集中抓捕，16名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并交由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法院庭審現場。（南京市江寧經濟技術開發區人民法院供圖）
赴迪拜“淘金”卻走上詐騙“不歸路”
記者日前采訪了辦案檢察官，視頻連線了黃某、許某、代某等3名被告人。
3人出國路子驚人相似，都是20多歲的年輕人，學歷不高，出國前都沒有工作。代某來自山東，想和朋友去迪拜開燒烤店；許某是湖南人，想去迪拜打工；黃某則是在一個求職網站上被高薪誘惑，說是招聘打字員，月薪8000元至10000元。3人都是在他人安排下，先坐車到深圳，再從深圳或香港飛迪拜，一路食宿、路費均有人代付。帶他們出去的是老鄉、同學、網友等。
出國前，網絡上迪拜繁華的城市景象，讓他們充滿無限遐想。然而，到了目的地，他們卻被收走護照，被拉到遠離城市的一處“工業園區”，有20來棟10多層到20多層的高樓，每層樓上有多家公司，大都為詐騙公司。
園區里有飯館、KTV等各種設施。3人均告訴記者，他們有機會逃走，但是由于護照被沒收，且離開需要賠付前期機票、食宿費用，否則被抓回有可能挨揍。他們都選擇留下來實施詐騙。
黃某、代某都是直接被送進詐騙公司，黃某還當上詐騙公司的組長。代某在詐騙時“磨洋工”，被詐騙公司發現，在一頓毒打并交付9萬元賠付款后，被“開除”回國。許某先是被送往賭博公司，后被以4萬元“轉賣”給詐騙公司——他正是詐騙南京“寶媽”周某的具體操盤手。
“如果妄圖偷偷跑路，公司會發懸賞公告，就會有‘賞金獵人’去抓，抓到就會被打，被關小黑屋。”許某說，他回國前，也繳納了賠付款。
記者采訪了解到，這些詐騙分子在迪拜呆了幾個月至一年多不等，除少數人被公司“開除”外，大多是護照到期后“辭職”回國，被警方抓獲。
詐騙集團組織嚴密、層層分贓
辦案檢察官介紹，被告人所說的“工業園區”實為“詐騙園區”。詐騙集團內部組織嚴密，每一筆詐騙款，都要按照對應比例層層分贓。
黃某、許某說，詐騙公司2021年成立，上層有1名幕后老板，即實際控制人；還有3名合伙股東、1名具體負責人。這些幕后老板和股東大都是中國人。公司下設“微信部”“資源部”“財務部”“包手組”“拉手團隊”“第三方APP”等。處于最底層的一線詐騙人員分為3個組，組內人員兩兩搭配，一名“導師”，一名“炒群”。
“詐騙主要是利用客戶貪小便宜的心理。拉入微信群后，大概50個人就有2個人上當受騙。”黃某說，“一個微信群50個人，其中40個客戶，10個‘炒群’。受害者很多沒有什么工作，‘炒群’就和他們聊家常，和受害者打成一片，然后把他們一步一步套進去。”
詐騙公司內部管理嚴格，一線詐騙人員要從上午9點工作到晚上9點，上下班都要打卡，遲到早退均要罰款。公司統一安排食宿，并發放工作手機。
詐騙人員的收入與詐騙所得密切相關。據黃某交代，組長底薪一個月8000元至10000元，組員底薪從8000元起步，另有不同比例的提成。“我的詐騙金額是六七百萬元，我個人一共拿了近40萬元。”許某交代說，“周某那一單580萬元，我個人其實只拿到20余萬元。提供銀行卡、手機號的‘資源部’分成最高，達30%至50%。”
該案目前抓獲的16名被告人，一審被判有期徒刑四年至十二年不等，被追繳詐騙贓款200余萬元。他們主要是一線詐騙人員，上游股東、幕后老板以及一眾高管，仍藏身境外。這些被告人“淘金”未成，身陷囹圄，還要退賠被害人經濟損失。江寧相關部門將追贓挽損作為一項重要工作，正在盡最大努力挽回被騙群眾經濟損失。
“看似簡單的刷單返利詐騙，卻還有不少人深陷其中。”檢方提醒，詐騙分子正是利用了被害人對快速致富的憧憬、對蠅頭小利的欣喜實施詐騙。廣大群眾一定要增強防騙意識和防范能力，牢記“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司法部門提醒，出國務工，務必選擇正規的出國勞務渠道了解信息、辦理手續，擦亮眼睛，不要心存僥幸，不要輕信“天上掉餡餅”的事，以免掉入違法犯罪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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