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丁海利/攝）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王峰 北京報道 縣中振興又有新進展。在9月23日國新辦發布會上，教育部部長懷進鵬介紹，今年8月底，國務院常務會議審議通過了“縣中振興行動計劃”，已經正式印發。
近年來，縣域教育生態有所改善，但縣中振興過程中，也出現了過度向少數尖子生集中優質資源，過度拼奧賽成績等現象，有損教育公平，違反教育規律。
懷進鵬指出，“以縣中振興為推動，改變以升學為導向的資源配置方式，配合中考改革進行探索，淡化競爭、減少焦慮。”
下一步，應該如何在堅決糾正片面追求升學率傾向方面加大力度？
變味的“云班”
“縣中振興不是選擇題，而是必答題，關乎教育公平的底線和溫度。”懷進鵬在9月23日國新辦發布會上說。
但有的縣中過于追求高考成績，將教育資源過度向少數尖子生集中。
今年7月，河北省一所縣中的微信公眾號發布了該校“云班”歡迎優秀學子加入的文章。該文章寫道，該校“云班”是“家門口的××中學（一所以高考成績出色而全國知名的中學）”，2025年高考，“云班”大放異彩，班級平均分達到600分，強基上線率為100%。
這不是個例。多所縣中的微信公眾號都發布了該校“云班”的高考喜報。有的“云班”全班總平均分高達623分，600分以上占比高達96.3%。
所謂“云班”，是指學生人在縣中的課堂里，通過網絡直播，接入合作中學的課堂學習。
利用教育數字化手段，可以有效擴大優質教育資源的傳播。但有些學校的“云班”，卻讓正常的課堂教學變了味。
黑龍江省一所縣中的微信公眾號文章中寫道，該校“云班”做到了與合作的知名中學的八個同步(計劃、教研、設計、授課、作業、講評、考試、班會)、八個統一（管理、標準、文化、教材、教案、課件、教輔、試卷）。
“云班”儼然是知名中學在縣中的一塊“飛地”，弱化了本校自身的教學與管理，淡化了本校師生間的互動與連接。
另外，“云班”只覆蓋縣中很小一部分學生。上述河北省縣中的“云班”只有54人，上述黑龍江省縣中的“云班”只面向各區縣中考前100名招生，可謂“云上的重點班”。
武漢大學社會學院博士生劉善彤及所在團隊成員在河北、陜西、湖北、貴州等七省多所縣中展開實地調查。其近日發表的文章中寫道，“據縣中老師反映，‘云班’具有不小的馬太效應。”
在有的縣中，則把匯集尖子生的視野放寬到了小學。
今年4月，江蘇省一所縣中開設了5個初中班，包括初一、初二各2個班，初三1個班，以“特色高級體驗營“的形式開展小初高一體化貫通教育。
該縣中的微信公眾號中寫道，這些體驗營要“奧賽為要”“特長發展”。
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指出，當前，我國多地出現高中參照大學舉辦少年班的方式，面向小學招生舉辦少年班，還得到地方政府的政策支持。
熊丙奇說，以培養拔尖人才為名的高中少年班招生，直接把小學生招進高中，進行初高中一體化培養，而且選拔的主要標準為數學考試或競賽成績，這讓“小升初”不得進行測試、不得看競賽證書，初中不得招特長生等給學生減負、營造良好生態的政策效用被消解。
在招聘平臺上，不少縣中都在高薪招聘競賽教練，有的年薪高達30萬元，是普通教師工資的2倍多。這些縣中瞄準的是，學生獲得奧賽全國二等獎以上成績，就有機會被985名校強基計劃破格錄取的升學路徑。
由于競賽出現功利化傾向，今年的強基計劃釋放了明確信號。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大連理工大學、東北大學等高校取消了競賽生破格錄取的政策。
華南師范大學粵港澳大灣區教育發展高等研究院副院長陳先哲認為，“經過多年的實踐，各高校在招收競賽生方面正經歷一個不斷糾錯的過程，部分學生在奧賽中的優異成績或許來源于密集訓練，其綜合能力與學科素質不一定符合特定學科的人才培養要求。”
堅決糾正片面追求升學率傾向
教育數字化和小初高貫通培養，都是縣中振興過程中值得探索的手段，但前提是貫徹教育政策、遵循教育規律。
北京郵電大學和中央戲劇學院等高校，通過“1+N”數字教育組團幫扶項目，定點幫扶貴州省長順縣。長順縣域內所有中小學，在中小學社團活動或素養課堂時段，學生都可以通過教室大屏“班班通”享受到來自各高校志愿者和學生社團開展的“演講屋”“英語角”“書法班”“聲樂課”以及“科技展”等線上互動課程。
今年5月，北京市懷柔區成立了四個高中校牽頭、覆蓋所有中小學的教育集團。此前，懷柔區的教育集團（學區）是按小學、中學分別劃分的，新教育集團則打破了中小學之間的界限，將探索依托集團直升、“1+3”人才培養等項目，實現貫通培養、長鏈條育人。
可見，與只向少數尖子生集中優質資源的教育數字化、小初高貫通培養相比，真正符合政策規定的教育數字化、小初高貫通培養，其實有利于縣中均衡發展，并帶動小學、初中高質量發展。
懷進鵬在9月23日發布會上說，要堅決糾正片面追求升學率傾向，嚴禁跨區域搶挖生源。要保證學生運動和休息的時間，身心健康、健康第一的理念，要在縣中改革中深化落實，下大氣力整治超時學習、違規補課，促進學生身心健康、全面發展。
目前，我國高中階段的毛入學率達到92%。“不能再用精英化階段的教育質量觀對待普及化時代的教育發展。”熊丙奇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堅決糾正片面追求升學率傾向，要求縣中從單一的為升學而辦學轉變為多樣特色發展。
“體育、美育、勞育不能被邊緣化、弱化，要鼓勵舉辦綜合、科技、人文、藝術、體育、技術等不同類型的特色高中。”熊丙奇說。
華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謝愛磊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應該循序漸進地面向縣中學生開展素質教育。
“除正規的學科教學課程外，可以考慮開設興趣班，為農村孩子培養個人才藝創造機會。推動城鄉文化資源的供給平衡，為農村學生創造接觸圖書館、文化館、科技館等文化資源的機會。”謝愛磊說。
堅決糾正片面追求升學率傾向，還要求對縣中的評價從結果評價轉向過程評價、增值評價。
“對于基礎教育學校來說，不評升學率，應該評的是學校按國家規定開設課程情況，以及每門課程的教學質量。落實五育并舉，最重要的就是進行過程評價，關注學校開設美育、勞育、體育課程情況。” 熊丙奇說。
高考仍是衡量縣中辦學質量的重要指標。但有專家指出，應該對縣中實施“從入口看出口、從起點看變化”的增值評價，不是單一考核清北率、重點率、本科率等，而是注重考核學生高考的成績、位次比他們入學時是否有提升、提升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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