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王峰北京報道 教育部最新發布的數據顯示，我國基礎教育學齡人口正在發生深刻的變化。
近日，教育部發表《2024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下稱《公報》），披露各學段學生、學校數據。根據《公報》，我國幼兒園在園幼兒人數兩年合計減少超過一千萬人，小學入學人數或已達峰，入學高峰排浪式涌向初高中階段。
但是，幼兒園、小學適齡人口的減少，并不必然帶來更明亮寬敞的教室、密度更高的師生比例，相反，2024年全國小學、初中的大班額、超大班額數量同比大幅增加，高中學位和資源不足，導致師生比也有所擴大。
同時，學齡人口變化也提供了難得的窗口期，各地政府應該迅速、靈活、科學地優化教育資源配置，滿足群眾“上好學”的需求。
探索“小班小園”
我國學前教育學齡人口在持續減少。
《公報》顯示，2024年全國共有學前教育在園幼兒3583.99萬人，比上年減少508.99萬人。2023年全國在園幼兒比上年減少534.57萬人，兩年合計減少超過一千萬人。
與此同時，全國幼兒園數量也在加速減少。2024年全國共有幼兒園25.33萬所，一年時間全國有2.11萬所幼兒園關停，比上年減少7.69%，比2023年5.12%的降幅有所擴大。
數據來源：歷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 下同
在園幼兒人數減少，給了學前教育探索“小班小園”的機會。教育部數據顯示，2022年全國在園幼兒人數開始下降，平均班額亦有所下降，從2022年的26.32人降至2023年的25.38人。
北京一名有兩個孩子的家長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我的大女兒上的是民辦普惠性幼兒園，班額約30人，上幼兒園時動輒感冒、咳嗽，可能與班里孩子較多存在交叉感染有關。等到二女兒上幼兒園，我們報了高收費幼兒園，班額只有約15人，感冒、咳嗽的情況大大減少。”
探索“小班小園”，還有利于避免大面積關停幼兒園，確保幼兒家庭就近就便入園。生源減少后，有的民辦幼兒園核算成本后無法維持經營于是關停，有的地方政府也對公辦幼兒園進行合并，部分公辦幼兒園被撤并，這些都可能增加家庭就近就便入園的障礙。2024年，全國民辦幼兒園減少1.4萬所，公辦幼兒園減少0.71萬所。
有專家指出，下一步探索“小班小園”，需要繼續加大教育經費投入，并相應修改《幼兒園工作規程》中的班額標準。
過去一年，全國普惠性學前教育資源補短板成效顯著，2024年普惠性幼兒園占全國幼兒園比重為87.26%，普惠性幼兒園在園幼兒占全國在園幼兒的比重為91.61%。
學前教育法已于6月1日施行，該法規定，“有條件的地方逐步推進實施免費學前教育”，這將是下一步學前教育普惠發展的方向。
中國民辦教育協會會長劉林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專訪時表示，總體來看，學前教育仍是整個國民教育體系的短板，發展不平衡不充分問題十分突出；民辦幼兒園的辦學質量、條件保障參差不齊，是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短板。建議地方政府在逐步推行免費學前教育的過程中，落實并適當提高普惠性民辦園補助標準。
推進教育優質均衡
小學在學規模已于2023年達峰，招生人數或亦達峰。
《公報》顯示，2024年，全國小學招生1616.63萬人，比上年減少261.25萬人。
由于畢業生人數大于招生人數，2024年全國小學在校生人數雖仍保持在1.06億人的高位，但比上年減少約216萬人。
小學適齡人口減少，同樣面臨學校撤并。2024年全國共有普通小學13.63萬所，另有不計校數小學教學點5.22萬個，分別比上年減少7200所、1.38萬個。
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指出，學校數量減少，農村中小學撤點并校現象確實存在。但城鎮化、少子化是不斷發展的進程與趨勢，不能成為鄉村學校撤并的充分理由。鄉村是否有學校，與鄉村是否有村民以及鄉村能否振興是同一個問題。對于鄉村小規模學校的發展，中央政策精神是明確的，即辦好必要的鄉村小規模學校。
《公報》顯示，2024年全國小學階段教育共有班數274.05萬個，比上年減少9.5萬個；56人以上大班和超大班1.76萬個，比上年增加3500個，增長25%，而2023年僅比2022年增加296個；66人以上的超大班538個，比上年增加45%，而2023年比2022年減少3個。
初中學校的大班額也在增加。《公報》顯示，2024年全國初中共有班數116.34萬個，比上年增加2.36萬個，但是56人以上大班和超大班10459個，比上年增加69%，其中66人以上的超大班374個，比上年增加97%。
“城鎮學校廣泛存在大班額和巨型學校。這種現象說明當地教育均衡措施不到位，不可能真正實現高質量發展。”儲朝暉表示。
6月9日，中辦、國辦印發《關于進一步保障和改善民生著力解決群眾急難愁盼的意見》（下稱《意見》）。《意見》提出，將義務教育基礎薄弱學校納入優質學校集團化辦學或托管幫扶。用5年左右時間，逐步實現義務教育學校標準化建設全覆蓋。
“在一個縣域范圍內，如果學校間差距越大，那么撤并的驅動力就越強。縣域內教育優質均衡推進到位，就自然逐漸消解撤并鄉村學校的動力。就此而言，切實推進教育優質均衡是解決鄉村學校撤并問題的良方。”儲朝暉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能否走出鄉村學校小而美、小而優的路徑，是證明鄉村小規模學校是否有保留價值的關鍵。
儲朝暉認為，實現這個目標其實并不難，政府需要做的是提供充足的經費保障，打破現行組織和制度壁壘，選派有資質的“敢探未發明的新理，敢入未開化的邊疆”的志愿者，去鄉村建立新的學校運營模式，并讓小規模學校形成專業資源共享的聯盟，形成教學和育人共同體，聯盟內部教師和課程資源的流動。
“解決了鄉村師資配套、教研開展、教師提升和學生發展的難題，就能一步步走向越來越優。”他說。
普職分流焦慮進一步減輕
幼兒園和小學適齡人口減少，但初高中學齡人口仍在持續增加。
《公報》顯示，2024年全國初中招生1848.75萬人，在校生5386.16萬人，分別比上年增加94.12萬人、142.47萬人；全國普通高中招生1036.20萬人，在校生2922.28萬人，分別比上年增加68.4萬人、118.65萬人。
在6月10日國新辦發布會上，教育部發展規劃司司長郭鵬在回答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提問時表示，要緊盯高中學位不足這一突出問題，新建改擴建1000所以上優質普通高中。通過實施“縣中振興計劃”，重點改善縣域普通高中基本辦學條件，提升辦學水平。
僅2024年一年之間，全國普通高中學校數量就增加約400所，達到1.58萬所。
隨著“上好學”需求的強烈，更多的家庭希望孩子去讀普通高中而不是中職學校，普通高中學位擴容，正是響應了這樣的呼聲。
《公報》顯示，2024年全國普職比進一步拉大，人民群眾的普職分流焦慮進一步減輕。2024年，全國普通高中招生1036.20萬人、中等職業教育招生418.33萬人，普職比約7.1:2.9。也就是說，超過70%的初中畢業生可以升入普通高中。
在全國層面，普職比其實早已不再硬性維持5:5的比例，但仍有個別地區要求較為苛刻。到了2024年秋季，這些地區的普職分流也放寬了。
在寧波市北侖區，2023年普通高中招生計劃為2960人，普職比約5.4:4.6。到了2024年，普通高中招生計劃增至3729人，中職招生計劃則驟減1195人，普職比約7.4:3.6。
郭鵬在回答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提問時表示，下一步，還將合理規劃普通高中和中職學校招生規模，加快擴大優質普通高中招生指標到校比例，主要依據學生規模分配到區域內的初中，并向農村等學校傾斜。
上海市民辦教育協會常務副會長胡衛等人曾撰文指出，由于事實上存在的普職分流變普職分層問題，進一步擴大普高招生規模、提高普職比也難以緩解人民群眾的普職分流焦慮。而從經濟發達地區的人才需求看，對中等職業教育技術人才的需求量很小。應積極推動普通高中、中職學校“雙向奔赴”，探索發展綜合高中。
寧波市2024年創辦了8所綜合高中，一方面讓學生注冊為普高學籍，便于今后考大學，另一方面又保留了普職分流的通道。
值得注意的是，學齡人口變化要求靈活、迅速地優化教育資源配置，而優化教育資源配置的目的是優化教育生態，促進學生全面發展。
“高中教育普及化發展，不只是數量上擴展，更需要質量上提升，需要全面、均衡、公平的有質量發展，必須符合廣大人民群眾對優質教育的期待。”華東師范大學教育學系教授朱益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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