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周瀟梟 北京報道 近日，野村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陸挺出席媒體交流會，分享了他對中國當前經濟形勢的看法，以及后續如何應對關稅沖擊的政策建議。
一季度中國經濟同比增長5.4%，超出外界預期，為實現全年5%左右的增長目標奠定良好基礎。一季度經濟表現好于市場預期，這得益于宏觀政策靠前發力，也得益于部分企業為了規避高關稅而選擇提前進出口的“搶出口”行為。不過，4月份之后，外部不利因素增多，要推動二季度經濟平穩增長，還需政策層面加力支持。
陸挺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4月份的高頻數據提醒，對于這一輪外部沖擊不能掉以輕心。除了出口面臨一定壓力，一季度中國房地產投資同比下降了約10%，這個時候需要對整個經濟狀況進行縝密的思考，思考推出什么樣的政策是有效的。當前中國國債利率在下行，市場融資利率很多跟國債利率掛鉤，市場融資成本已經在往下走，市場自身已經在“降息”。至于“降準”，現在人民銀行提供流動性的方式很多，去年開始央行重啟買賣國債，通過買賣國債來提供流動性與降準的效果非常接近。
穩股市穩匯率取得成效
陸挺表示，在過去的兩個星期里，中國政府的政策應對做得很好。美國市場存在股債匯三殺，使得美國特朗普政府很被動，被迫對中國以外的其他國家給予90天的加征關稅豁免期。反觀中國市場，中國人民銀行明確給國家隊提供再貸款政策支持，推動實現穩定資本市場的政策目標。在穩定人民幣匯率方面，過去兩個星期里，離岸人民幣匯率曾經貶值到7.42，但是后期又回升到7.3左右的水平，人民幣匯率保持平穩。
陸挺進一步解釋了這一輪人民幣匯率保持相對穩定背后的原因。陸挺表示，去年底，美國特朗普競選成功時，市場對其政策寄予厚望，當時美國市場出現股債匯三升的現象。但是，這一輪美元下行，反映出全球投資者對美國此輪政策表示擔憂，4月2日美國政府推出的所謂“對等關稅”是超預期的，這給全球金融市場、全球經濟、美國經濟前景等帶來很大不確定性。因此，美國市場出現的股債匯三殺，反映出市場對不確定性的厭惡，以及對美國經濟前景的擔憂。伴隨美元指數下行，歐元出現明顯升值，因為歐洲決定要提高赤字、增加國防支出、擴大基建支出，市場相應更看好歐洲經濟前景。與此同時，日元作為避險貨幣的特征也展現出來，當然在4月2日美國決定對日本加征關稅時，日經指數受到較大影響，但是經過幾天沖擊后，尤其是美國決定延期90天執行所謂“對等關稅”時，日元出現明顯升值。在這樣的背景下，人民幣相對一籃子貨幣有所貶值，但是相較貶值的美元而言維持穩定。這對于人民幣而言是比較好的策略選擇。
“這次中國和美國國債市場走向完全不同。美國國債收益率出現明顯上行，而中國國債收益率則出現下行，這相當于中國市場在主動降息。美國特朗普政府之所以后來決定延期90天再執行所謂‘對等關稅’，最重要的原因在于國債收益率的快速上揚，因為這對美國的財政利息支出產生很大影響，進而對后續債務融資產生很大影響”，陸挺表示。
促消費、穩樓市政策可再加力
陸挺表示，在出口面臨沖擊、房地產投資還在繼續下行的背景下，促消費變得越來越重要。從去年三季度開始的消費品以舊換新，以及今年一季度進一步擴圍加力的消費品以舊換新，政策取得較好的效果。但是，這也意味著后續如果繼續推出以舊換新的政策，政策效果或會有所減弱。因此，當前要考慮耐用消費品以外的消費刺激，尤其是服務消費的刺激，包括旅游、酒店、餐飲等。另外，中國需要借助當前的契機，下決心去推動社保體系改革。今年全國兩會已經適當提高了城鄉居民養老金標準，在這方面還可以做更多。提高這些人群的養老金水平，能提高他們的收入預期，進而帶動相關消費。
陸挺表示，這一輪增量政策還需要注重穩樓市。這幾年，中國房地產市場在持續調整，中國經濟之所以能維持相對穩定，因為出口部門起到重要支撐作用。今年出口壓力加大，需要加大穩樓市政策力度，來推動經濟平穩增長。一季度中國房地產市場積極因素增多，這些復蘇更多存在于一些發達地區、沿海地區的大城市，和部分中西部城市，但是還需等待全國范圍的企穩復蘇。
陸挺建議，當前穩樓市要促進市場出清。房地產企業面臨的最大債務，不是對銀行、上下游企業，而是對很多的買房者。因此，要加大“保交樓”的政策力度，這樣也能變相支持開發商。
“增量政策規模，也許未來中國政府可能增加赤字、提高地方專項債規模等，這個規模有可能是幾千億元，也有可能上萬億元。但是，最關鍵的在于要確定好政策方向，比如怎么帶動服務消費、怎么推進社保改革、怎么穩定房地產市場等”，陸挺表示。
陸挺表示，從財政政策和貨幣政策的角度也可以有所作為。在適當的時候，中國可以考慮降準降息，但是不要把降準降息抬到很高的高度。因為降準降息有一定必要性，但是對實體經濟的影響可能有限。當務之急，是要增加財政支出，尤其在促進消費和穩定房地產方面推出一些務實舉措。因為現在還只是4月份，目前沒必要立馬提高預算規模，但是可以加快既定積極財政政策的撥付和支出，如果真要增加政府債務額度，可能是下半年甚至四季度的事情。
陸挺表示，針對出口企業可以出臺一些扶持政策。中國對美國的大型出口企業，比如蘋果產業鏈企業，他們有可能獲得關稅豁免。韓國當前已經推出了針對汽車、芯片行業的補貼計劃，因為韓國出口汽車和芯片的企業數量很有限，所以出臺補貼政策相對好落地。但是，對于中國而言，出口美國的企業成千上萬，要出臺補貼政策的操作難度比較大。參照以往歷史經驗，可以給出口企業一定貸款展期，甚至免息政策。另外，也可以適當增加部分出口退稅，來支持這些出口企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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