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導報、中國發展網記者 荊文娜
日前，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1~9月，全國城鎮調查失業率均值為5.2%，其中一、二、三季度均值分別為5.3%、5.0%、5.2%，與上年同期相比分別為高0.1個百分點、持平、持平。
國家統計局人口和就業統計司司長王萍萍解讀相關數據時表示，今年以來，我國進一步加大穩就業政策支持力度，國民經濟運行平穩，就業形勢總體穩定。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初印發實施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指引（試行）》（以下簡稱《指引》）提到，有關部門要健全統一規范的人力資源市場體系，完善就業公共服務體系，建設全國就業公共服務平臺，健全全國統一的社保公共服務平臺，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保戶籍限制，完善社保關系轉移接續政策。
不久前，縱深推進勞動力統一大市場建設迎來新契機。今年9月，國務院正式批復全國部分地區要素市場化配置綜合改革試點實施方案。在人力資源要素方面，試點地區將加強人力資源開發，促進勞動力和人才有序流動。隨著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縱深推進，人員等要素加快流動。
“不過同時也要看到，當前經濟運行仍面臨不少風險挑戰，外部不穩定不確定因素較多，國內經濟回升向好基礎仍需加力鞏固。下階段，要堅持穩中求進工作總基調，推動更加積極有為的宏觀政策落地增效，著力穩就業、穩企業、穩市場、穩預期，扎實推動高質量發展，促進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王萍萍坦言。
在近日由勞動經濟學會就業促進專業委員會舉辦的2025年三季度就業形勢分析會上，與會專家也強調，需要通過治理創新，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打破勞動力統一大市場面臨的技術、制度、區域壁壘。
信息技術引發勞動力市場深層變革
就業是最基本的民生。“十四五”期間，我國因時因勢出臺一系列就業支持政策。在不久前國新辦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人力資源社會保障部部長王曉萍表示，就業局勢總體穩定，就業結構持續優化，就業質量穩步提升。
在此基礎上，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不僅是提升資源配置效率的重要制度基礎，更是拓寬就業渠道、優化勞動力配置、實現更加充分更高質量就業的關鍵保障。
隨著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市場競爭秩序得到改善，貨物、人員、資金等要素流動加快。
9月份，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PPI）同比降幅連續第2個月收窄。前三季度，貨物、旅客周轉量同比分別增長4.8%、4.4%；在穩定和活躍資本市場相關政策作用下，滬深兩市股票成交額同比增長106.8%。
國家統計局新聞發言人表示，今年以來，更加積極有為的宏觀政策有效實施，擴大內需、活躍資本市場、整治“內卷”等一系列政策發力顯效，既為當前經濟運行“穩底盤”，也為長遠發展“蓄勢增能”。
“每一個資源要素的背后都涉及一個甚至多個龐大的新產業新賽道。實現新型要素的高效市場化配置，將有助于新產業新賽道發展，推動涌現新企業、創造新就業、帶來新收益，為培育壯大新質生產力提供強大要素支撐。”國家信息中心經濟預測部研究員張曉蘭說。
人工智能技術的迅猛發展，正在引發就業結構的深刻重塑，呈現出“高端與低端并增、中端受擠”的結構性極化趨勢。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顯示，AI對全球就業崗位影響面近40%，發達經濟體約60%。然而，AI并非就業的“終結者”，而更像是“催化劑”和“重構者”。
世界經濟論壇預計，到2027年AI將創造6900萬個新崗位，國際勞工組織也認為AI更有可能增強一個工作，而非完全摧毀。這些新崗位往往圍繞AI的開發、應用、管理和倫理展開。
信息技術對勞動力市場的雙重影響使得部分勞動者正在通過跨行業流動實現再就業。根據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2014~2018年，29.47%的勞動者轉換過行業，存在較強的跨行業流動性。
“信息技術滲透度的提升顯著提高勞動者跨行業流動概率，表現為‘常規任務替代’與‘非常規任務需求擴張’雙重效應。”山東大學商學院教授寧光杰認為，被技術替代的常規勞動者往往被動“向下流動”，流向與原行業技能距離較遠的低端行業，并承受一定的工資損失，表現出“技術紅利分配非對稱性”特征。
寧光杰另外強調，信息技術通過重構行業任務需求引發勞動力市場深層變革：一方面，制造業中程序化崗位縮減使得大量的產業工人轉向外賣等服務業；另一方面，高技能勞動者受技能溢價吸引主動跨行業流動，推動“信息技術—高技能勞動力”的良性循環。“這種結構性調整凸顯了技術壁壘下勞動力要素配置的失衡，亟需通過技能認證體系與數據確權機制緩解技術壟斷對勞動者的負面沖擊。”
打破阻礙勞動力流動的制度壁壘
近年來，我國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取得積極成效。但總體來看，這項任務仍十分艱巨。
在南京大學長江產業發展研究院常務院長劉志彪看來，表現之一即為要素流動的制度性成本居高不下，極大地影響市場功能發揮。特別是在勞動力流動障礙方面，戶籍制度及其附著的社會福利（教育、醫療、養老）差異仍是關鍵制約因素。
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24年全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為67%，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則不到50%，兩者之間存在17個百分點以上的差距。專家表示，戶籍制度的彈性直接影響勞動力市場空間配置的效率，勞動力統一市場建設仍存在需要突破的制度壁壘。
針對相關問題，一段時間以來，我國陸續出臺一系列重要政策，為戶籍與社保松綁。
2024年7月，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要“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保的戶籍限制”。今年1月，國家發展改革委印發的《指引》再次提出，健全靈活就業人員、農民工、新就業形態人員社保制度，擴大失業、工傷、生育保險覆蓋面，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保戶籍限制，完善社保關系轉移接續政策。今年6月，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進一步保障和改善民生 著力解決群眾急難愁盼的意見》中又一次提到，要全面取消在就業地參加社會保險的戶籍限制。
在政策推動下，不少城市放開靈活就業人員參保戶籍限制，也意味著靈活就業者在購房、醫療、子女教育等方面能平等享受公共服務。
四川省今年9月印發《關于健全基本醫療保險參保長效機制的實施意見》，醫保就業地參保戶籍限制全面取消，學生兒童可在常住地或就讀地參保，大學生可按學制參保躉繳醫保費。
河南省持續推進隨遷子女入學待遇同城化，完善以居住證為主要依據的入學政策，優化入學流程，探索“先入學后補證”招生辦法。
下一步，打破制度壁壘還應如何發力？山東大學經濟學院教授張吉鵬團隊提出分類管理的戶籍制度改革路徑，針對較發達城市“愿落不能落”，要突破“跨城落戶”壁壘，推動高門檻城市進一步降低落戶門檻；針對欠發達城市“能落而不愿落”，要聚焦本地農業轉移人口，增強城鎮吸引力和綜合承載能力；針對部分城市“能落、愿落、沒有落戶”，要強化政策落實，簡化落戶流程。
中國人民大學勞動人事學院副教授楊俊認為，應當進一步推動制度改革，盡快實現統收統支管理的養老保險全國統籌，在全國層面上統一養老金的繳費和計發規范，消除地區分割的管理模式，提升養老保險制度的參保質量，助力建立全國勞動力統一大市場。
構建全國統一勞動力大市場應形成“政策矩陣式”推進格局
專家表示，構建全國統一勞動力大市場，既需短期突破，更需中長期制度協同，應形成“政策矩陣式”推進格局。
在短期層面，進一步推進居住證積分互認制度、醫保跨省結算全覆蓋、高鐵票價動態折扣機制擴面和電子勞動合同區塊鏈存證等；在中長期層面，應加快公共服務與戶籍制度的全面脫鉤，推進養老保險全國統籌，實現都市圈交通“一卡通”互聯互通，建設國家人力資源大數據中心，推動數據共享、信息互認和政策協同。這種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的治理體系，將為勞動力統一市場提供底層邏輯支撐。
西南財經大學教授徐舒的研究團隊與北京交通大學教授唐代盛的研究共同表明，區域壁壘的破除，應堅持“外科手術式精準改革”與“中醫調理式系統協同”相結合。一方面，要針對教育入學、社保轉移、居住落戶等重點領域實施結構性矯正；另一方面，要在制度設計上形成政策共振，使數據、資金與公共服務真正跨區域流動。當義務教育實現“兩納入”、醫保實現“全國漫游”、交通體系實現“通勤一體化”，勞動力市場的空間分割將逐步消解。
區域壁壘的本質，是制度結構的不統一與公共服務的不均等。破除制度褶皺、實現要素涌流，既是經濟效率的再平衡工程，更是社會公平與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制度重塑工程。唯有以改革的勇氣破除制度藩籬，以協同的智慧推進制度互聯，以數字化治理夯實制度信任基礎，方能真正讓勞動力這一最活躍的生產要素在更廣闊的空間中自由流動、充分發展，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煥發出新的創造活力與制度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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