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孔海麗 北京報道
一眾互聯網大廠中，向來被認為最穩的網易也因“裁員”上了熱搜。雖然網易否認了“大規模裁員”傳聞，但那個屬于門戶的時代，的確已經走遠。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從知情人士處獲悉，網易裁員消息自2023年12月中下旬開始傳出，其中傳媒集團整體裁員比例較大，有的業務線甚至合并裁撤。
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求證，網易此次裁員的賠償方式為N+1，年終慣例涉及的“12月雙薪”和1月份上班日工資已經發放，1月社保也已繳納。
“（網易）傳媒集團這一批裁員，有不少都是十年以上的老員工，普通員工和中層都有。”知情人士透露，年后可能還有下一批裁員，或將涉及中高層。
從門戶網站起家，二十多年來，網易曾擔綱過內容分發的頂流。到如今內容交互方式向個人社交平臺轉移，話語權亦隨之轉移，從B端到C端，屬于內容的新興體系正在短視頻領域重新生長。
“有態度”的網易傳媒，在“各有態度”的今天，深度內容的供應匱乏，也未能抓住新流量的風口。
搖擺中，信息交互是永恒的話題，只不過考驗的是掘金方式。
“第四大廠”的裁員步伐
十年前水岸的夜晚，網易丁磊做東，連續幾年烏鎮飯局熱熱鬧鬧。馬化騰、李彥宏、劉強東、張朝陽、周鴻祎、王興、雷軍、程維、張一鳴，“中國互聯網的半壁江山”都曾在丁磊的飯局上把酒言歡，那也是互聯網的如歌年華。
十年之后，互聯網公司江湖地位更迭，阿里、騰訊、京東、美團的市值均較高點時跌去不少。
2024年開年，因美團股價再度下探，市值排名中，網易順勢成為第四大互聯網公司。
一定程度上，市值是業務動作的折射。不同于前些年的擴張節奏，近兩年，互聯網公司業務調整與收縮動作頻繁，裁員潮此起彼伏，字節、阿里、騰訊都輪番上陣“優化”，京東亦有裁員傳聞，網易本次裁員則是近期的一個高潮。
有知情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大概是2023年11月下旬，網易的傳媒部門就在計劃裁員了，當時裁員比例不高，以1個10人左右小團隊為例，計劃裁掉1-2人，已在擬定名單，也找員工聊過了，但未正式落地。2023年12月下旬，內部聽說要擴大裁員范圍，并開始通知“大裁員”，有的部門裁員比例超過50%。
網易裁員給出的理由多為業務調整，前述知情人士透露，傳媒部分有業務線被整體砍掉，大多數業務線以裁員的方式降低成本，給到裁員員工的最后工作期限多為2024年1月15日-19日。
網易廣州和杭州區域也有裁員動作，但比例相對較小。據21世紀經濟報道了解，網易北京辦公區的主力業務線是傳媒和網易有道，游戲業務則主要分布在廣州和杭州。
也有接近網易的知情人士猜測，網易本輪裁員或與醞釀中的游戲新規有一定關聯。2023年12月22日，國家新聞出版署發布《網絡游戲管理辦法（草案征求意見稿）》的通知，其中對游戲玩家每日登錄、連續充值等誘導性獎勵，虛擬道具高價交易等行為均有相關規定，這也被市場認為對部分游戲公司的業務將產生重大影響。受該消息影響，多家游戲公司股價下跌，網易當日收盤跌幅達到24%。也正是12月下旬，網易原來計劃中的裁員范圍有所擴大。
三季報顯示，網易游戲業務的營收占比達到八成，仍然是絕對的主力業務，這意味著，如果監管收緊，網易營收受到的影響也很大。
網易裁員之所以受到如此高的關注，也與其一直以來的“穩定”風格有關。多位互聯網從業人員均對網易裁員的動作表示了驚訝，互聯網企業“降本增效”的風，終究是刮到了網易。
一位前網易員工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與在西二旗附近辦公的其他互聯網公司相比，網易內部比較穩定，很多員工都是5年以上司齡，10年以上司齡的員工也很常見。雖然待遇相比其他互聯網企業要低一些，但企業文化氛圍很融洽，比較人性化，有些員工離職兩年了還能回去做原崗位。網易食堂也因品類和口味的豐富，美名傳遍互聯網企業，被親切地稱為“豬廠”。
不過，網易方面否認了“大規模裁員”的說法，稱“消息不實，系公司正常業務調整和人員流動”，還表示“為促進業務良性發展，網易傳媒部分業務線在近期進行了內部資源整合，未來傳媒將持續加碼內容賽道，探索AIGC（人工智能）、元宇宙等新技術賦能內容”。
門戶時代遠去
按照網易內部人士的感受，網易本次裁員的火力集中在傳媒業務板塊。
有網易傳媒內部人士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裁員的）體感非常明顯。1月19日周五當天，網易傳媒北京辦公區不少人在收拾東西，清理辦公桌，或是在園區拍照留念。
該人士透露，近兩年，網易新聞做影響力的主要路徑是聚合選題，類似于騰訊對企業號的重視，網易曾經力推網易號，雖然也有內部工作室，但內容池的重點是外部創作者。如今網易對原創團隊的裁減，也步了此前騰訊內容事業群裁員的后塵。
“最近一年多，網易傳媒一直在做部門合并，部分內容條線被合并，裁員陸陸續續也在發生，只不過裁員人數不多，節奏沒有這么集中。”前述人士表示。
從業績表現來看，傳媒板塊的營收不算亮眼。網易財報中，凈收入分為四個部分，分別為游戲及相關增值服務、有道、云音樂和創新及其他業務，其中，創新及其他業務包括網易嚴選、廣告服務、高端電子郵件等，傳媒集團就隸屬于該板塊。傳媒集團的業務框架包括網易門戶網站和相關手機應用程序網易新聞，并主要通過在線廣告服務產生收入。
2023年前三季度，網易四個板塊的營收分別為218億元、15.39億元、19.73億元及19.79億元。雖然看不到網易傳媒具體的營收數據，但據內部人士透露，內部傳聞網易傳媒板塊近兩年處于虧損狀態。
包括網易在內的四大門戶網站，曾經叱咤風云，如今已趨平淡、甚至落寞。
最為光輝的時刻，網易因其熱鬧的“跟帖”，俘獲了大批流量。2005年左右，網易新聞的廣告收入曾實現過10倍的增長。
“有態度”，一度是網易新聞的slogan。
一批懷抱某種理想追求的新聞人，曾在網易新聞度過好時光。據一位網易前員工回憶，在內容以圖文交互為主的時期，網易內容板塊很有優勢，沒有營收壓力，可以專心做想做的內容產品，堅持新聞的品質。
一位企業傳播從業者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不少企業很欣賞網易“不媚俗”的風格，雖然網易“看起來不差錢，也不指望內容能賺來多少錢”，企業還是很愿意與網易達成內容合作，合作內容也區別于其他垂直內容平臺的功利性，顯得“有態度”。
但這種形勢沒能持續下去。后來有網易老員工接受采訪時表示，網易門戶業務在銷售和內容的處置上飄移，門戶負責人往往因為無法權衡兩股勢力而承壓，門戶高層一直在做內容與快速變現中不斷搖擺。
2015年，網易新聞向銷售傾斜。2016年，網易新聞取消原生內容中心部門，推出網易號，開始重視來自外部用戶的內容產出。
2017年，網易新聞的“有態度”改為“各有態度”，意在通過聚合外部內容生產者，成為資訊平臺，還拿出了數億元用來專項補貼網易號的內容生產。但這些動作，未能有效拯救廣告業務的營收變化。
后來，算法推薦內容橫掃市場，今日頭條后來者居上，再后來，短視頻社交平臺的興起，更是顛覆了內容傳播與分發的形式，話語權從平臺向網紅、大V等個體轉移，內容交互方式與門戶時代已經迥異。
有網易前員工告訴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門戶網站的轉型伴隨著持續性陣痛，動輒會出現全員為了一個產品一窩蜂沖上去，方向比較多變。
好在，新聞是一個古老的行業，只要有信息交互，就有內容的價值。時代曾賦予過門戶網站崛起的力量，如今風口偏移，內容要做的是跟上新的需求。
而風云變幻，未來的不確定性遠甚于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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