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財經記者 陳思琦 深圳報道
從金融領域誕生的“沙盒監管”，這一概念被引入AI等更多產業領域。
6月13日，深圳市深入推進綜合改革試點首場新聞發布會上，深圳市發展改革委主任郭子平透露，深圳將進一步放寬市場準入，在人工智能、智能網聯汽車、醫藥與醫療器械等領域探索“沙盒監管”機制。
今年3月印發的《深圳市2025年優化市場化營商環境工作方案》也明確，拓展“沙盒監管”施行范圍，在確保質量和安全的前提下，對入盒企業采取柔性監管措施，允許在法律法規尚未明確的新興產業領域開展商業流程、服務模式或產品形態創新。
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財稅貿易與產業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韋福雷告訴記者，沙盒監管適用于一些可產生“破壞性創新”的前沿領域：“一個突然出現的新事物，未來的發展風險未知，監管機構就需要劃定邊界，設計一套機制，在可監控范圍內進行相關創新業務的模擬運行、動態監管。即使出現偏誤，風險和破壞性也是可控的。”
擁抱AI“破壞性創新”
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FCA）2015年提出“監管沙盒”（Regulatory Sandbox）概念，創造一個“安全空間”，金融科技企業可在其中測試新產品、新服務、商業模式或營銷方式。
“監管沙盒”模式很快被全球金融監管機構效仿。有研究顯示，完成FCA沙盒測試的企業所獲金融科技投資比同行高出6.6倍。
據英國金融行為監管局（FCA）定義，監管沙盒是一個“安全空間”，企業可在其中測試創新性的產品、服務、商業模式和交付機制，不會因從事相關活動而立即招致通常的監管后果。FCA將對測試過程進行監控、評估，以判定是否給予正式的監管授權，在沙盒之外予以推廣。
業內認為，金融科技快速發展帶來的金融創新需求是監管沙盒誕生的主要原因。據FCA測算，監管者的不確定性可能使創新業務上市時間延后1/3，增加的成本達到產品生命周期收入的8%，創新型企業的估值大約降低15%，許多企業無法實現融資，亟需監管模式創新以促進金融創新，同時有效平衡風險。
2024年的一項研究顯示，完成FCA沙盒測試的企業所獲金融科技投資比同行高出6.6倍，沙盒機制使市場授權平均耗時較常規審批流程縮減40%。另據2020年世界銀行《監管沙盒的全球經驗》統計，全球已正式宣布建立73個監管沙盒，在金融科技領域獲得廣泛認可與實踐。
近年來，沙盒監管制度逐漸“外溢”推廣到其他領域，尤其是一些易于產生顛覆性、“破壞性創新”的領域。
其中，以DeepSeek、ChatGPT等為代表的生成式AI，帶來的監管和治理挑戰與金融科技“異曲同工”。互聯網與金融結合帶來的大量業務創新使金融監管面臨挑戰，而當下，AI的迭代能力以及不斷催生的新場景、新業態也使傳統監管規則稍顯滯后。
南方財經記者梳理發現，2024年出臺的歐盟《人工智能法案》作為全球首部全面監管人工智能的法規，明確提及“人工智能監管沙盒”（AI Regulatory Sandbox）。
據該法案定義，AI監管沙盒是指由主管機關建立的受控框架。在這一框架下，AI系統的提供商或潛在提供商可在沙盒監管下，在一定時間內開發、訓練、驗證和測試（適當情況時在真實世界條件下）AI系統創新的各種可能性。
而在我國，北京的產業“沙盒”探索相對較早。2023年，北京數據基礎制度先行區啟動運營，隨后北京市經信局、北京市委網信辦聯合印發《北京市數據流通與安全治理監管沙盒通用實施方案》，以及智能網聯汽車、醫療健康、人工智能大模型三個數字經濟重點領域監管沙盒實施方案。2024年北京市政府工作報告重點任務清單也將“在自動駕駛、醫療和大模型訓練領域探索沙盒監管機制”列入。
值得關注的是，自動駕駛、醫療和大模型訓練，與深圳市此次列舉的人工智能、智能網聯汽車、醫藥與醫療器械三大領域基本重合，均屬于創新迭代與突破速度較快、易于催生“破壞性創新”的領域。
除了產業發展的必然要求，韋福雷告訴記者，這三個領域的重要性還體現在——與終端消費者緊密相關。
“近些年，智能網聯汽車產業高速發展，智駕安全問題也受到高度關注；AI在各行各業發揮重要作用，但個人數據、隱私泄露等潛在風險依然存在；醫藥與醫療器械更是與民生保障息息相關，既要求提高轉化成功率，也要降低創新風險，確保其安全性。”韋福雷說。
前海、河套可先行探路
今年3月，《深圳市2025年優化市場化營商環境工作方案》印發，明確將拓展“沙盒監管”施行范圍，面向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主體制定“沙盒監管”規則，依申請將企業納入“沙盒監管”。
根據該方案，深圳將在確保質量和安全的前提下，對入盒企業采取柔性監管措施，允許在法律法規尚未明確的新興產業領域開展商業流程、服務模式或產品形態創新。
隨后，深圳市市場監管局發布《關于征集擬實行“沙盒監管”的新技術、新產業、新領域目錄的通知》。其中提到，所提技術、產業或領域應具有顯著的創新性，能夠推動行業或社會進步，包括但不限于數字經濟、綠色經濟、共享經濟、元宇宙、智能網聯汽車、無人駕駛等新興產業。
值得注意的是，新興產業“沙盒監管”與數據要素的開發利用、流通交易息息相關。6月10日，中辦、國辦印發的《關于深入推進深圳綜合改革試點深化改革創新擴大開放的意見》專門提到，深化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在保障安全前提下，穩步推進交通、地理、衛星遙感、氣象、醫療衛生等領域公共數據依法合規分級分類開放，健全相關管理制度、服務機制、標準規范。
實操階段，韋福雷建議，北京的相關經驗可供深圳借鑒，由工信、網信等部門主導，搭建相關產業“沙盒監管”平臺。
據北京經開區管委會官網消息，去年3月，全國首個人工智能數據訓練基地——北京人工智能數據訓練基地正式啟用，建立了監管沙盒機制，為企業提供申請入盒、完備性審核、方案評估、訓練驗證、初核與退核、成果轉化與宣傳推廣等全流程服務。據介紹，該監管沙盒遵循弱版權保護政策、通知移除規則、風險補償規則和創新糾紛解決機制，降低數據版權風險；在數據存儲安全、數據加工安全、數據交付安全、數據監管合規四方面，則采取強技術安全保障措施，降低數據安全隱患。作為全國首例AI領域監管沙盒，截至目前，北京人工智能數據訓練基地已引入醫療、政務、自動駕駛等領域100余個高質量數據集，完成腦健康醫療模型等10個模型訓練。
“深圳綜合改革試點不少任務都將率先在前海、河套落地，先行先試。”6月12日舉行的國新辦新聞發布會上，深圳市委副書記、市長覃偉中表示。
根據《河套深港科技創新合作區深圳園區發展規劃》，河套深圳園區將加快布局人工智能與數字經濟發展前沿領域，在智能制造、智慧醫療、智能網聯汽車等領域開展創新應用試點示范。
而在前海，“深港數據跨境安全便捷通道”今年4月正式啟動，率先在醫療領域試點應用，支持病歷互通、醫保核賠、遠程診療、科研合作等醫療數據跨境場景；“深港跨境數據驗證平臺”也于去年5月上線，通過區塊鏈技術解決深港數據互信互認問題，截至2024年底已產生驗證數據341筆。
“AI等領域沙盒監管借鑒了歐洲等地的創新做法，香港則很早就開始了金融沙盒監管的先行先試。前海、河套可充分發揮深港合作優勢，更好地吸收、借鑒國際先進標準與經驗，率先形成一批落地成果，再向更大范圍復制推廣。”韋福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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