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政策沖擊歐洲電動汽車產業鏈
馬翩宇
自2022年美國出臺《通脹削減法案》后，受美產業政策影響，越來越多的新能源企業傾向于選擇美國市場，這將使歐洲謀求向電動汽車轉型和相關產業鏈自主受到沖擊。雖然歐盟為此出臺了一系列政策措施，增強歐洲本土吸引新能源企業的競爭力，但在補貼等綜合政策方面，與美相比仍處于下風。此外，在電池關鍵原材料上，歐盟仍然缺乏可持續的供應保障，還缺少與富礦國家的自由貿易關系支持，其電池產業鏈自主將難上加難。
近期，英國《金融時報》報道，美國《通脹削減法案》正將新能源電池生產商從歐洲吸引到美國市場。諾沃尼克斯公司生產的石墨是新能源汽車動力電池的關鍵材料，該公司此前宣布，計劃將未來增長的重點放在美國市場，享受《通脹削減法案》的補貼和刺激政策，而歐盟和英國企業無法提供同等條件的優惠政策和資金補貼。近年來，受美產業政策影響，越來越多的新能源企業傾向于選擇美國市場，這將使歐洲謀求向電動汽車轉型和相關產業鏈自主受到沖擊。
美在產業和經濟利益面前不顧歐盟利益。2022年，美國拜登政府出臺《通脹削減法案》，其中的一個重要目的是促進美國向凈零排放的綠色經濟轉型，在吸引產業回流和投資上延續了特朗普時期“買美國貨”的保護主義風潮。《通脹削減法案》實施后，美政府開始對電動汽車、動力電池等新能源產業進行大規模補貼政策支持，支持汽車廠商、新能源企業在美投資建廠，促進本土新能源產業鏈供應鏈建設。
《通脹削減法案》出臺后不久，歐盟就意識到該法案可能對歐洲汽車及動力電池產業造成的影響，認為該法案將導致歐洲企業在美國市場面臨不公平競爭環境，且有違世界貿易組織(WTO)“最惠國待遇”和貿易“非歧視”原則。歐美在接下來的數輪“貿易技術理事會”部長級官員層面專門就《通脹削減法案》可能導致的歐美貿易摩擦進行溝通調解，但歐盟始終未得到美國政府對歐洲車企和新能源企業“在美國市場一視同仁”的豁免保證。面對美國的不公平競爭，歐盟稍顯克制，考慮到避免與美貿易摩擦升級，未動用貿易救濟政策以及在2022年出臺的“應對外國補貼規則”工具箱，而是專注于增強歐洲本土吸引新能源企業的競爭力。
歐洲電池行業持續受美產業政策影響。與美國《通脹削減法案》下的直接補貼政策不同，2023年3月，歐盟委員會發布了加速工業綠色轉型的《凈零工業法案》，旨在通過提高八大凈零戰略技術及其關鍵部件的本土制造能力，確立歐盟在凈零工業領域的全球領先地位；同時，歐盟還發布了《關鍵原材料法案》，以確保歐盟企業獲得安全、可持續的動力電池原材料供應，支持歐洲市場內電池處理和回收再利用，提供資源可重復利用效率。歐盟總體上從財政政策層面為企業提供融資支持，綜合運用多種政策工具，如歐洲區域發展基金、歐洲復蘇與彈性基金、歐洲投資銀行運營的歐洲戰略投資基金等，為動力電池研究、項目建設提供優惠貸款。此外，歐盟還通過放寬國家援助規則，擴大對動力電池企業的資金補貼。據統計，2023年，歐盟累計授權了60億歐元的國家補貼。
歐盟的產業政策效果未能在吸引新能源企業上與美國“勢均力敵”。在第七屆歐洲電池聯盟會議上，歐盟及成員國仍認為，《通脹削減法案》中的一些條款在動力電池價值鏈上對歐洲企業競爭力，以及歐洲市場對新企業、投資的吸引力產生持續的負面影響。歐盟應當加強對電池價值鏈的投融資，并利用貿易政策和貿易伙伴關系增強歐盟在動力電池上的競爭力，與電動汽車產業鏈和在關鍵礦產領域具有優勢地位的國家進行戰略合作。
歐洲市場在補貼等綜合政策方面仍處于下風。根據歐洲議會經濟與貨幣事務委員會發布的報告，雖然歐盟在電動汽車補貼資金規模上與美國量級大致相當，例如，在歐盟市場每賣出一輛電動汽車，企業平均可獲得6000美元補貼；而在美國市場每賣出一輛電動汽車，企業平均可以獲得7500美元稅收抵扣，但美國市場對動力電池企業有額外的稅收抵免享受政策。美國《通脹削減法案》下，根據電池或模塊的千瓦時容量，在美國生產電池和電池模塊也可享受稅收抵免。對于電池組，稅收抵免額度取決于單位電池容量，最高每千瓦時可獲得35美元；對于電池系統模塊，稅收抵免取決于模塊整體容量，最高每千瓦時可獲得10美元。對于75千瓦時電池組，電池制造商可享受高達2625美元的稅收抵免，電池管理系統模塊制造商可享受高達750美元的稅收抵免，抵免可直接向美財政部兌現。
此外，美國在聯邦政府層面提供統一的刺激政策和補貼計劃，在州層面出于地方競爭需要還有當地的支持政策，部分個案下企業可以享受到聯邦和州層面的“雙重激勵”。而在歐盟，其資金支持政策主要由各成員國具體執行，一般而言，歐盟為各成員國規定了政策和資金支持力度的上限。綜合這些因素來看，美國利用《通脹削減法案》《基礎設施投資和就業法》，為電池制造商提供了一系列的補貼和政策刺激，吸引它們到美國投資建廠，使歐洲與之相比處于下風。
歐洲電池產能目標恐將延后。哥本哈根經濟研究院、歐盟布魯蓋爾研究院等智庫研究分析認為，美國《通脹削減法案》將導致一些新能源企業重新考慮在歐洲投資建廠的計劃，或將投資轉向美國以盡早享受補貼政策，這將給歐洲電池產能增加和實現其產能目標帶來困難，產業補貼政策落后于美國，是阻礙歐盟到2030年實現電池550吉瓦時產能目標(達到歐盟新能源總體發電產能的40%)的重要因素。此外，在電池關鍵原材料上，歐盟仍然缺乏可持續的供應保障，受到《通脹削減法案》影響，電池原材料供應商也將在歐美之間傾向于選擇美國。歐盟在缺少與富礦國家的自由貿易關系支持下，特別是與中國這樣擁有豐富的鈷、鋰、鎳和天然石墨等資源的全球最大電池原材料生產國缺少戰略合作，其電池產業鏈自主將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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